米陽吃力地攙著癱軟的楊可出了飯店,待行至安全處,楊可直起身體,“噗呲”一聲,想笑,卻噴出一股刺鼻的酒氣。米陽一臉擔心:“還笑得出來,你怎麼樣?沒事吧?”
楊可擺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米陽豎起大拇指:“連乾了兩大杯白酒,厲害!不過,你的應變能力更厲害!一番話說得那個孫總和那個那個滿臉酒癩的男人都不接話。你怎麼想到用這招脫身的?他們一個個咄咄相逼的樣子,我腦子簡直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怎麼拒絕。”
“十幾年耳濡目染,跟著我爸在官商場上學的唄。沒想到,剛走上社會就用上了!我大概知道今天來的那些人都是什麼人了?他們應該都是縣城裡半商半混的無賴,賺了點錢,卻又想方設法鑽律法的空子、耍無賴。這些人讓很多行政機關單位實是頭疼。我爸也曾經跟這樣的人不少打交道。”
“見過世麵就是不一樣,換成我,指不定被那幫人欺負成什麼樣了。”
“那個滿臉酒癩和敬酒的人分明就是衝著你來的,一副惡心相!我要不想辦法提前撤,我們倆今天都彆想好好走出那家飯店。”
“人情世故、職場生存,看來以後我隻要跟你學就行了。”
楊可抬手搭住米陽的肩,笑道:“這方麵我確實比你懂一點,以後你就跟我混吧!隻是可惜了那一大桌好菜,沒吃上兩口不說,白白灌了兩大杯烈酒下肚。你不知道,喝下去的時候嗆得我整個五官都跟著抽搐!”
“還說呢,我也捏了一把汗。你那個樣子好像暈過去了,當胡副局長說叫救護車的時候,我真準備拿手機打電話呢。還好你機靈,借口說是空腹喝烈酒,胃部疼痛抽筋導致。”
“酒剛下肚,酒勁現在還沒完全上來,一會兒等後勁上來可能真的會難受。要不我們回宿舍吧,買兩包泡麵帶回去,好不好?”
倆人回到單位,在廚房一通好找,可除了生米麵,什麼吃的都沒找到。楊可忍不住嘟囔:“一點吃的都沒剩嗎?”
“現在哪還有吃的,平常要有剩的,阿姨也帶回家喂雞鴨了,走,上樓燒水用零食就泡麵吃吧。”
燒上水,打開電視,翻來找去,楊可找了一部淩愷的電影,順嘴問道:“米陽,淩愷這兩天跟你聯係過嗎?”
米陽正往泡麵裡加調料:“嗯,打過幾次電話。”
“他說什麼?是不是問上次我們為什麼沒去找他?還是叫你去他的工作室啊?有沒有問起我啊?”
“當然問了,問我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臨時變卦,現在在哪兒,好不好。”
“那你有沒有告訴他?”
米陽點點頭:“我都告訴他了,他還叫我們節假日沒事的時候去他那兒玩。”
“哦…那誌表哥呢?我們與他們那邊時差十幾個小時,打電話沒那麼方便吧?”
“確實不太方便,所以我隻給他發過幾次簡訊,誌表哥打過兩次電話,但每隔一兩天會發消息過來。”
“他現在怎麼樣?有沒有跟你說過那邊的奇聞趣事?”
“說過一些,比如飲食、文化、生活習慣,就連交通跟我們這邊都有很大的差異。那邊地廣人稀,不像我們這邊人多,誌表哥說…有時候還真不太適應。”
“那…有沒有提到周雨啊?她跟誌表哥離得遠不遠?”
米陽搖搖頭:“沒提過,誌表哥剛去那邊,工作上肯定有很多東西需要熟悉,還很多人情關係需要理順,所以他沒說我也沒問。”
楊可往沙發上一倒:“要是可以,我都想出國看看,可我現在連離開這個小縣城都是奢望!今天還要被那些跟我爸差不多輩的中年男人當眾調侃,真沒意思!看來趙楊兩家已經成了小縣城的頭條趣聞,我爸破產的事已經不徑而走,滿城皆知了!”
“對了,楊叔叔把阿姨接回來了嗎?”
楊可點點頭:“昨天晚上半夜到家,也不知道他們倆搞什麼鬼,不管他們了,愛咋咋地吧。”
第二天上午,胡副局長跟平常一樣,除了工作上的事,沒跟米陽說半句多餘的話。米陽也看不出他的情緒好壞,對前晚的事他是否心存不悅。
下午剛上班,胡副局長帶著幾個人去了大廳。沒過幾分鐘,他興高采烈地走進辦公室,笑著對米陽說:“昨天晚上小楊那兩杯酒沒白喝,有三個人帶著他們的會計來交欠稅了,當然,也有你的功勞。”
米陽還沒反應過來,胡副局長又道:“你泡兩杯茶,一會兒有兩個老板要來辦公室坐一會兒。”
幾分鐘後,胡副局長帶著兩個中年男子走進辦公室。米陽抬頭看了一眼,兩個中年男人中一個是昨晚的孫總,一個是滿臉酒癩男人。
五十歲左右的孫總自來熟地走到米陽跟前:“喲,米陽姑娘,在忙什麼呢?昨天晚上那麼快就走了,沒吃飽吧?你們單位的夥食還吃得習慣嗎……”
米陽沒有說話,用微笑打了下招呼。酒癩男人也走到米陽身後,盯著她的電腦,看清電腦上的內容後,輕聲念道:“年度工作報告,這你寫的嗎?這麼厲害啊!”
米陽被倆人圍觀得很不自在。關了電腦頁麵,結果又出來另一篇散文:《以廉為寶》。酒癩男人又要讀出聲,被胡副局長叫了過去:“你們倆彆一來就盯著人家小姑娘,影響她工作了,來來來,過來喝茶。”
倆人走到沙發邊,重重坐了下去,壓得沙發發出“吱咯”的聲響。倆人跟胡副局長有一句沒一句聊著,眼睛卻時不時看向米陽。
不多會兒,孫總把話題轉到了米陽身上:“胡副局長,你從哪兒招來這麼漂亮的姑娘?給我也介紹一兩個唄,我的酒店前台就缺這樣的女孩。”
兩個男人的目光和調侃聲讓米陽渾身不自在,正想怎麼避開時,一直未露麵的楊局長春風滿麵地走進辦公室。眾人紛紛起身相迎,一番客氣寒喧,楊局長走到米陽的辦公桌前,看了一眼,出去了。
沒多會兒,一間不到二十平的辦公室裡就成煙霧重地,米陽有些嗆,正好找個理由去了隔壁找楊可。近一個小時後,隔壁才騰了出來。楊局長走進辦公室,胡副局長把隔壁的米陽和楊可都叫了過來。
楊局長說:“胡局,這次你和汪股長的工作做得好,今天來的三個人是不是馬上要上黑名單了?這些商戶老總除了錢,大概就認酒了,看來昨天晚上他們喝儘興了。他們要是在係統裡上了黑名單,我們的工作就更不好做了。”
胡副局長看了米陽一眼,笑道:“除了我們帶去的幾瓶茅台,還有她們倆的功勞,昨天她們倆也去了,小楊豪氣地連乾兩杯,年輕漂亮果真是一張好招牌!”
“哦…她們倆也去了?”楊局長看向楊可,“你是建文的閨女吧?跟建文長得有幾分像,我跟你爸一個村一起長大,直到我去省城上大學才分開,沒想到,轉眼子女都參加工作了!怎麼樣啊?你們倆工作能上手嗎?”
倆人點點頭,楊可道:“挺好的,我們有不懂的,胡局和汪股長都很耐心地教我們。”
胡副局長接過話茬:“小楊在隔壁由汪股長帶,米陽是學文學的,我看過她在學校發表的散文和詩歌,文筆不錯,我就讓她在我這邊。文化賽不是要開始了嘛,都一並交給她了,等她寫完了再給你看一下。”
“你看好了就行。明天我還要回市裡,估計又要連開兩三天的會,可能要下周一過來,這邊的工作就勞胡局和汪股長受累了!後麵那些欠稅沒交的人,胡局和汪股長還得繼續跟緊了,實在不行該加班加班,該喝酒也得喝點,爭取這個季度我們縣沒有一個人上稅務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