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淩晨格外漫長，李陽睜著酸澀的眼睛躺在床上。"電池房"的陰影仍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那種腐臭混雜著血腥的氣味似乎永遠附著在他的記憶裡。三天的非人折磨讓他明白，要在這個地方活下去，就必須學會妥協和偽裝。但這種妥協絕不意味著徹底淪陷。
他翻了個身，肋骨處傳來一陣劇痛。傷口雖然在慢慢愈合，但每一次呼吸都提醒著他不久前的慘痛經曆。床頭櫃上放著小周偷來的藥膏，散發著淡淡的藥香。這微弱的善意像黑暗中的一點星光，讓他感受到人性尚存。
淩晨四點，李陽輕手輕腳地起床。這是他養成的新習慣提前醒來給自己留出思考和準備的時間。宿舍裡傳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他摸黑走到陽台，深深地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氣。
天還沒亮，遠處的城市燈火零星閃爍。李陽突然想起小玲，不知道她被轉去了哪個培訓點，是否還活著。那天在走廊遇見她時，她手腕上的繃帶和絕望的眼神，都讓他心如刀割。他暗暗發誓，如果還能再見到小玲，一定要想辦法救她出去。
"這麼早？"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是小周。
"睡不著。"李陽轉過身，"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小周遞給他一支煙："學會在緬北生存很難，但你必須儘快適應。王猛最近在物色新的"優質客戶"，這次的任務可能比上次更難。"
李陽沒有接煙，他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清醒的頭腦。"我不想再騙那些可憐的老人。"
"所以我說你得學會挑選目標。"小周壓低聲音，"比如那些投機倒把的商人，或者貪汙腐敗的官員。他們的錢本來就不乾淨，我們隻是拿回一部分而已。"
正說著，走廊儘頭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老王，訓練基地最資深的員工之一。據說他已經在這行乾了十多年，從最早的電話詐騙到現在的網絡詐騙，經曆過這個行業的每一次進化。
"聊什麼呢，這麼認真？"老王慢悠悠地走過來，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老王，能不能給李陽一些建議？"小周連忙說，"他剛從"電池房"出來，需要調整一下狀態。"
老王意味深長地看了李陽一眼："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剛開始都這樣，總覺得自己是在作惡。但你得想開點，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與其被人騙，不如學會保護自己。"
"可是那些無辜的人"
"誰說我們一定要騙無辜的人？"老王笑了，"知道我為什麼能在這行乾這麼久嗎？因為我有自己的原則。從不騙窮人，從不騙老實人，專挑那些有錢又傲慢的主。"
李陽若有所思。這確實是一個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辦法。雖然本質上還是在做壞事，但至少不會傷害那些最弱勢的群體。
"跟我來。"老王示意李陽和小周跟上，"帶你們看點東西。"
他們來到辦公區的一間小房間。老王打開電腦，調出一個龐大的數據庫。"這是我們多年來積累的客戶資料，每個人都有詳細的背景調查和資產評估。你看這個"
他點開一份文件，上麵是一個中年男人的照片和資料。"陳誌明，某房地產公司老板。名下有三家空殼公司，經常進行虛假交易和偷稅漏稅。去年還卷入過一起強拆事件，把一位老人打成重傷。"
"這種人，就算被騙也是活該。"小周插嘴道。
老王又調出幾份類似的資料："這些都是經過篩選的目標。有行賄受賄的官員，有欺壓農民的土豪，還有一些靠不正當手段發家的商人。他們手裡的錢來路不正，被騙了也不敢聲張。"
李陽仔細研究著這些資料，不得不承認老王說得有道理。如果一定要選擇詐騙目標，這確實是相對"合理"的選擇。
"但最重要的是"老王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不管做什麼，都要給自己留條後路。這些年我見過太多人在這行裡瘋掉、死掉。能活著的，都是學會了在夾縫中求生存。"
李陽點點頭。這番話讓他想起了小玲，如果她當初也遇到一個像老王這樣的指導者，也許就不會走上絕路。
"對了，"他試探著問，"你知道小玲被轉去哪裡了嗎？"
"最好彆問這些。"老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這裡，知道得太多不是好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