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材高大,步伐沉穩有力,三拳兩腳便將那官差打得東倒西歪,引得學院的書生連連叫好。
作惡的官差向來在街市橫行霸道慣了,今日也是聽說蘇院事彈劾右羽林軍大將軍王錚私德有虧,便想隨手教訓教訓他,再回去跟王錚邀功領賞去。
不想碰上了真茬。五六個人直接被那一人打得落荒而逃。
宋芸昕隔著帽帷看出那位正是沈小將軍,再看身邊的謝玉珍竟目光直直看著那沈星闌,大庭廣眾之下,還未出嫁的小姑娘的確有些失儀,宋芸昕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這才讓她回過神來,紅著臉低下頭去。
“梁掌櫃,可有受傷?”沈星闌扶著梁掌櫃的手臂問道。
梁掌櫃搖搖頭,無奈一笑:“真是老了,今日多謝沈小將軍出手解困。”
“我與臨安兄約在武館騎射,正巧路過,舉手之勞。”
說罷,他恭敬行禮,便朝武館而去,餘光卻瞥見梁掌櫃身後的兩個女子,一人是謝琰的妹妹他是見過的,還有一位戴著帷帽,看不清容顏,但心中猜測應該就是那位鳶影姑娘了,就是不知她們來這裡做什麼。
看熱鬨的人群紛紛散去,蘇院事擰著眉看著書院前的一片狼藉,低聲吩咐幾個書生清理打掃。
“蘇先生。”
謝玉珍迎上前去,禮貌問候。
蘇院事先是一愣,看了半天,才有些恍然的問道:“你是玉珍?”
謝玉珍輕笑著點點頭,蘇院事緊繃的臉上終是露出一絲親和:“玉珍都長這麼大了。”
“蘇先生,這位是我的嫂嫂,這位是前麵武館的梁掌櫃,我們今日特意前來與您有事相聊,可否方便?”
那蘇院事原本和氣的臉上,聽到武館二字,瞬間恢複了之前的嚴肅和敵意,他眼皮一抬,微微撇了梁掌櫃一眼,此人方才雖仗義執言,但終究是行事莽撞,隻會以暴製暴,若是武館之人便不足為奇了。
既然找上門來了,他也大抵猜到了來意。
他冷著臉,徑自轉身:“進來吧。”
蘇院事帶著他們幾人穿過幾道回廊,來到了文館後院一間小屋前。
院長推開門,屋內光線有些昏暗,角落裡擺放著幾張破舊的桌椅,桌上堆滿了雜亂的紙張和筆墨。蘇院事走到桌旁,隨意地清理出一小塊地方,一屁股坐下,也不招呼眾人入座,隻是冷冷地看著他們自行坐了下來,才緩緩開口道:“武館那些鬨事之人的確都是蘇某所為。”
梁掌櫃聞言,眼中倏地冒出一股怒火,大聲問道:“你!我們無冤無仇,你為何做此惡行?”
蘇院事卻冷哼一聲,臉上滿是不屑:“你們將武館開到我書院門口,分明就是挑釁,我不希望萬鬆書院的學子沾染上你們的粗鄙之氣。道理與你們是講不通的,才出此下策想逼走你們,若要報官便報吧,我一人承擔。”
“你!剛才若不是我這粗鄙之人替你們出頭,你們這幫老的弱的指定被他們欺負。”
梁掌櫃瞪著眼睛,騰得站了起來,挽了挽衣袖,被齊嬤嬤死死拉住。
一直未開口的宋芸昕摘下帷帽,彎起嘴角,臉上漾起柔和的笑意,淡聲道:“蘇院事誤會了,我們今日前來,並非因為武館鬨事一事。”
蘇院事看是一斯文的女子,麵色倒也鬆弛一些。
“那是何事?”
“其實我們武館正準備改造成文韜武苑,前院開設文莊,出售上品的筆硯紙墨,設有書閣可供學子修身養性,書香盈室。後院武場,可供武者磨礪身心、修習武技。但武館的武師大多不通文墨,新開設的文莊,急缺精通文墨、頭腦靈活的夥計。考慮到貴院學子眾多,且各個滿腹經綸,若是有寒門子弟願意,大可去文莊勤工儉學,如此我們的夥計便有了著落,也能解決的他們的生計之憂,增長些見識。”
蘇院事聽聞,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但仍未表態,隻是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宋芸昕見狀,繼續徐徐說道:“再者,我們的書閣,還需要不少傭書,學院的學子也可抄書補貼家用,這對他們的學業提升也有益處。我希望蘇院事能夠摒棄前嫌,讓文武之風相互交融、共同繁榮。”
蘇院事皺著眉頭,沉默片刻後,卻又冷冷地說:“哼,萬鬆書院乃文雅清流彙聚之地,向來以文墨書香為尊,培育的皆是經世治國之良才,怎能與那些隻知打打殺殺、毫無學識涵養的武夫同流合汙?這豈不是自貶身價,壞了我院百年的清譽與斯文!合作之事,休要再提了!”
蘇院事起身正欲送客,宋芸昕微微蹙眉,眼神堅定和誠懇,不卑不亢道:
“蘇院事,此話似有偏頗。文可養性,武能強身,夫文治武功,猶如車之兩輪、鳥之雙翼,相輔相成。且看古今,多少豪傑文韜武略兼具,以武止戈,以德服人,成就不世之功,如班超投筆從戎,以武勳揚威異域;李靖才兼文武,出將入相。就是當朝也有如大將軍沈括,那樣以卓絕武勇捍衛山河,以斐然文采潤澤後世,其精忠報國、文武雙全的人物。”
蘇院事聽完嘴角微微抿著,眼神有些鬆動,隨即又道:“可世間又有幾個沈將軍!”
“沈將軍已故,可先生可知,我們武館的武師皆是沈將軍的舊部,是十八年前大勝北燕的英雄。學子們和這樣的英雄打交道,既能提高身體素質,也能培養愛國操守。”
蘇院事聞言,眸光一怔,重新打量了一番梁掌櫃,心中頓時生出了一絲愧疚。
就聽宋芸昕繼續道:“還有方才在書院門口替我們解圍的那位沈小將軍,智勇雙全,不正是文武雙全的典範。”
屋外,一張英俊的冷臉鳳眸微眯,銳利地看向身側的沈星闌,他嘴角彎出一絲僵硬的冷笑,沈星闌感覺後背發涼,隻能抿著唇為難笑笑,偏頭避過那銳利如鷹隼般的冷芒。
謝琰胸膛起起伏伏,氣的雙拳緊握,卻又聽少女溫溫軟軟的聲音再次從屋內傳來。
“還有我的夫君謝臨安,年少成名拔得科考頭籌,後又在羯胡進犯邊疆之際,率五萬精兵擊退羯胡二十萬鐵騎大軍,一戰成名,威震四方,護國山河,保民安康,同樣是文韜武略的少年英雄。萬鬆書院難道不希望培養出這等俊彥翹楚嗎?”
謝琰劍眉微挑,嘴角不自覺上揚,撞見沈星闌朝他投來鄙夷之色後,又立刻強行按了下來。
他微微仰著下頜,挺了挺胸膛,那浮泛傲氣的鳳眸多了幾分光亮看了沈星闌一眼,轉身腳步輕盈的離開了。
宋芸昕這個女人,每日諂媚的給他送親手所烹之食,又在心中如此崇拜他。
看來已被他迷得五迷三道,同普通女子並無區彆。
嗬,可惜晚了,小爺已看清不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