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畫等級高的圖騰,極為耗費精力,現在巫壽元將近,也不知能否支撐到最後。
“看好了,穎,我此生可能隻能畫這一次了,將這一次給我刻進腦海深處,烙印在神魂中。”巫沉聲道。
站在一旁的穎,小臉緊繃,重重點了點頭。
這段時日,穎的壓力,肉眼可見的在增加,小小年紀,總是眉關緊鎖,以往的燦爛笑意,不見了分毫蹤跡。
此刻,她不敢將視線移開分毫,甚至未曾看楚政一眼。
巫拋開手中的拐杖,拿起玉案上的短刀,刀刃之上,頓時泛起銀白的光:
“忍著些。”
隨著刀刃逐漸接近烈的脊背,那一條形似蛟龍的異獸圖騰,仿佛感受到了危機,開始四處遊動掙紮。
咕——
刀刃入肉,發出一聲輕響,劃出一道帶著銀光的刀痕,沒有滲出絲毫血跡。
烈一聲悶哼,麵龐之上汗如雨下,顯然這並非簡單的刀傷,以他的忍耐力,都有些無法承受。
在刀刃的逼迫之下,異獸圖騰很快便退至烈的肩側。
巫抓住了一閃即逝的時機,雷霆之間,手起刀落,劃出了一片區域,徹底截斷了圖騰的後路。
嗞——
彈指間,巫便再度出手,將烈肩側的一整塊皮肉,撕了下來。
伴隨了烈數百年之久的圖騰,就此從他的身上剝離。
下一瞬,烈的整具身體都開始抽搐,一股股鮮血自刀口以及七竅之中噴湧而出,即便他牙關死咬,唇齒緊閉,依舊止不住噴湧而出的精血。
他的生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流逝。
楚政在一旁看的心驚,有心上前保住烈的命,但看著巫臉上平靜的神色,又不敢貿然打擾。
穎雙目通紅,但卻不敢眨眼,將巫的每一個動作,死死記下,全部映入了腦海深處。
巫抓起陶罐,自其中倒出一股股充斥著異香的靈液,自烈的頭頂倒下,很快便止住了他噴湧而出的精血。
隨即,她取來藥粉,均勻的塗抹在烈的身軀之上,此前留下的刀痕,很快便開始逐漸合攏。
她沒有浪費絲毫的時間喘息,以短刀劃開自己的眉心,沾上其中滲出的點點鮮血,開始在烈的脊背之上,刻下一道道神秘符紋。
楚政心頭一寒,察覺到了一股恐怖至極的神念,自那具蒼老衰敗的身體之內暴起,如同一片汪洋大海,不可揣測其深淺。
巫畫出的符紋並無絲毫規律,但落在烈的脊背之上後,卻是自主的開始糾纏交織,逐漸組成了一副圖案。
一頭身姿魁梧的巨熊,逐漸凝聚成形。
此時,巫的動作變得很慢,似是有意讓穎兒能夠看清,特意放慢了節奏。
但這對於她自身而言,無疑是極為沉重的負荷,大汗如雨下,混雜著其眉心湧出的鮮血,顯得猙獰而又可怖。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頭完整的巨熊,方才徹底成形。
烈低垂著頭,已然昏死了過去。
巫踉蹌著止不住的後退,顯然已經脫力,根本穩不住身形。
穎飛身上前,一把扶住了她,眼中滿是焦急:“巫……”
楚政匆匆上前,查看了烈的狀態,好在隻是精血流失過多,並無性命之危,安靜休養,日後不會有大礙。
烙印下的圖騰,此刻已然在運轉,汲取四周的天地靈氣,恢複他的傷勢。
楚政將烈的傷勢修複好了大半,抬頭看了一眼巫,心頭驟然一沉。
【鸞:通神境大巫,神魂之力大損,命元枯竭,回天乏術,不可修複。】
這是神魂本源上的衰竭,即便是修複麵板,此刻也是無能為力了。
巫的生命,已然快要走到了儘頭,她的這具身體,早已進入了黃泉,全靠強大的神魂在支撐,強行留在了世間。
本就是風燭殘年之軀,又強行刻畫了如此強大的圖騰,若非執念未散,她甚至會當場命喪黃泉。
修複麵板,沒有辦法彌補壽元上的流逝,這一點,在他當初第一見到耿儀陽時,就已然知曉了。
“嗬…嗬……”
大殿之內,回蕩著巫沉重的喘息聲,她平複了片刻,望向一旁的穎,眼含希冀:“都記住了麼?”
“全部記下了,一瞬也未曾遺漏。”
穎連連點頭,方才的一些畫麵,她已然全部記錄在了神魂中,隨時都能找出翻閱。
這便是巫獨有的強大神魂所帶來的好處,過目不忘。
“記得往後要常常翻出來看,現在不懂的,日後便都懂了。”
巫鬆了口氣,有些無力的坐倒在地,盯著眼前的虛空,眸光渙散,一陣出神。
半晌後,她偏頭望向楚政:“正初,你先回去。”
楚政略微猶豫,頷首應下:
“好,您保重身體。”
直至楚政的背影消失在殿內,巫偏頭望向穎:
“去把你父親叫醒。”
穎小跑至烈的身側,花了小半刻功夫,方才將其喚醒。
睜開眼的一瞬,烈眼中驟然閃過一絲神光,身後圖騰微亮,泛起一層血光,被徹底激活。
他已然能夠感受到身後圖騰的強大,遠比他此前的那塊圖騰,強出數十倍不止。
“烈。”
聽到巫的呼喚,烈壓抑住心中的震動,抬頭望去。
“關於正初……我有一件事想交代你。”
巫深吸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此前我一直覺得熟悉,直至方才為伱刻下圖騰,神魂動蕩,我才想起了很多……
“這個孩子,很不簡單,我在之前見過一樣的人……”
“一樣的人?”烈愣了一瞬,而後追問道:“這是何意?”
“在近千年之前,我見過一個滿身不祥之氣的人,他給我的感覺,跟正初……很像。”
巫的神色,愈發凝重:“那是異域的邪鬼,不是東源界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