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寒意還未散儘,凜冽的風中仍帶著幾分冬的凝重。
樹梢依舊光禿禿的,幾根枝椏之間,偶爾能見一兩處嫩芽正蓄勢待發。
薑婉寧兩隻手趴在樹枝上,愣愣的發呆。
這是在哪裡?
那些熊熊燃燒的火焰呢?
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被火焰炙烤的痛感,耳朵裡似乎還回蕩著那一聲響徹上京的爆炸聲。
她明明親手點燃了自己擺放整齊的柴堆……
她明明,已經死了啊……
“七表姐,你彆發呆呀,再往前一點,就夠著我的風箏了。”
樹下傳來稚嫩的童聲。
薑婉寧循聲望去,見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正抬頭望著她,眉眼頗為熟悉。
這小丫頭是誰?為何長得這麼像她的表妹趙晗……
莫不是趙晗的閨女?可趙晗生的分明是個小子,她還去參加了洗三禮,那小子臉長得圓溜溜的,一點也不像趙晗……
“七表姐,你再努努力,就在前麵了。”樹下的少女蹙起眉頭,滿臉擔憂,“你一定要小心點,晗兒害怕。
聽到這一席話,薑婉寧瞬間頓悟了。
她在家中行七,姊妹中叫她“七表姐”的隻有一人,再加上這熟悉的虛情假意的語調,哪裡是什麼趙晗的閨女,這就是趙晗,小時候的趙晗!
所以這是回到了小時候嗎?
薑婉寧後知後覺的發現,此時的自己正身處一棵不太粗壯的柿子樹上,半邊身子都快要伸出了牆去。
謔!這麼高可怎麼下去!
九歲那年她在薑家祖宅從樹上跌落,劃傷了左臉,從此落下恐高的毛病,也因此毀了容,被祖母崔氏厭棄……
莫不是,回到了臉劃傷之前?
薑婉寧小心翼翼地抬手,試探著撫上自己的左臉,指腹感受到光滑嬌嫩的皮膚,讓她心中一陣狂喜!
沒有了!
那道從眼瞼一直貫徹到嘴角的長疤,沒有了!
那道讓她到死都自卑的傷疤,竟然沒有了!
淩冽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掛在枝頭上的風箏在風中搖擺幾下,搖搖欲墜,讓樹下的趙晗十分著急,她見薑婉寧就這麼趴在樹上動也不動,忍不住催促道,“七表姐你快點,風箏要掉下去了,若是落到隔壁院子,可就撿不到了!那可是我最喜歡的風箏!”
落了就落了,你最喜歡的風箏,與我何乾?
薑婉寧現在趴在樹上,心裡隻想怎麼平穩的下樹。
春草的聲音由遠至近,“七小姐快下來,老夫人帶著人往這邊來了!”
老夫人?莫不是祖母?
薑婉寧心中一慌,還不待她做出反應,樹下的趙晗率先慌了神。
“七表姐你快下來吧。一會兒祖母瞧見了定會責罵的。”
說完她便帶著自己的人從花園的另一條小路迅速離開。
春草見自家小姐還在樹上一動不動,急得團團轉,“小姐,你快下來啊。”
我也想下來,可我下不去啊!
薑婉寧嘗試著慢慢挪動雙腳往下,沒曾想踩了個空,身子便不受控製的往另一邊倒去,雙手趕忙在空中拚命抓拿,偏偏想起這些樹枝都頗為尖利,又得分心去護住自己的臉,原本就不甚粗壯的柿子樹,簌簌一片響。
“小姐小心!”
隻聽見樹下春草與秋蘭的兩聲驚呼,薑婉寧滑下枝頭,往隔壁院子落了下去。
一堵牆隔絕了兩邊,崔氏走進花園時,隻看見春草與秋蘭在柿子樹下張望,循著二人視線正好能看見依舊頑強卡在枝頭上沒掉下去的風箏。
“可是在給表小姐取風箏?”瞧著崔氏的動作,扶著崔氏的錢嬤嬤立馬出聲問道。
春草和秋蘭哪裡敢說薑婉寧的事情,隻能低下頭硬著頭皮答了一聲“是”。
“這是晗姐兒最喜歡的一隻風箏,你倆有心了,若是完好無損的摘下來,便去找錢嬤嬤領二十個銅板,當作你們辛苦的賞錢。”崔氏淺笑著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