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早已把事告知金東華,卻遲遲不見人來,如何不急?若非舍不得這樣一個好去處,此刻都要破窗而逃了,它可不敢試長劍鋒芒。
忽然,地上湧起一陣陰氣漩渦,大量血肉憑空出現,慢慢地拚湊成一具完整身子,靈光飛入身體,金東華就這般無聲無息的來到城隍閣主殿。
鬼車見他終於趕來,急急上前說道:“昨夜才試過那道人深淺,他不過出言捉弄一番,你又何必尋釁於他,趁人去了哀牢山,下起一場血雨。”
“如今惹得他撕破臉皮,找上門來要殺你我,這可如何是好?你或真有本事,也不該意氣用事,誤我性命。”
金東華麵色淡然,開口道:“多說無用,你我走上這條修行路,這一天遲早要來,容不得半分退卻之心。”
半年之前,金東華聽師尊講話,說他成丹之機就在苦縣,於是他辭了師尊,來了此地,或許是修行功法相近,金東華感知到了鬼車存在,但誤以為是城隍爺本尊,所以不曾相交。
直到某次金東華撞見鬼車吞食香客精氣,才知這是個假冒的,妖物因來曆特殊需吞食精氣,妖人因肉體特殊需吞噬血肉,當即一拍即合,共謀大事。
恰逢哀牢山之事,金東華冒出個荒唐想法,借助陰怨煞氣,他要煉了整座苦縣!
把苦縣做鼎爐,城隍閣當爐膛,百姓俗子是煉化的寶物,陰怨煞氣就是碳屑,陰陽養鬼宗術法,就是大火!
鬼車知他所言不錯,可如今刀架脖子上,哪管甚麼退卻不退卻,大道再寬,也要有命在身才能走,適才方寸大亂,也是為此原因。
金東華說道:“子時前見不到我,他便拿你開刀,那道人當真說過這話?”
“這如何有假。”
“他要等便等,要來就來,你我就在這裡。”
“那便……開爐?”
“開!”
鬼車聞言後軀體閃爍,又進到木胎神像裡頭,主殿內刹那鬼火森森,一片幽綠充斥四方空間。
人死則魂靈歸去,生氣流逝天地,而葬者,則乘生氣而上。
鬼車就是遵循此理,把苦縣所藏精氣、生氣當作饗宴,會請五臟魂靈,以此為修行根底,重塑肉身,超脫鬼物範疇。
金東華扯出張九宮八卦圖,這圖較世俗不同,十二地支從內走起,中間後天八卦不變,最外頭才是中央九宮。
隨後手指並攏作敕令訣,朝著木胎神像重重一指,嗬斥道:“去!”
九宮八卦圖如蒙大赦,飛速將神像裹了起來,如害了發潰流膿病症之人,全身裹滿繃帶一般。
主殿坐鎮城隍閣中心,神像發生異變,整座苦縣的氣運風水瞬間倒轉過來,就連五行生克也逐漸顯化。
郊外大湖陰氣氤氳,底下水草狀若無數黑發,一股腦全冒了出來,發瘋似的攀附纏繞城隍閣;妖風自儀門吹入,杏樹槐樹張牙舞爪,紛紛聚攏從城內遊蕩而來的精生二氣,再循著根係紋路,一同被帶入主殿神像中去;連著千家萬戶的地脈翻滾,城內數十萬百姓,不論念經的、磕頭的、打更的、守夜的、入眠的,皆是睜著眼,麵色詭異的盯著城隍方向。
金東華萬事俱備,就差一場大火開爐,煉了整座苦縣,於是擺出血旌、黑纛、紅傘,魂幡四大法器。
“陰邪聚散,百鬼遊天;五方增損,冥煞遮天;千幡引魂,血肉作弦……”
此法正是陰陽養鬼宗大法之一,也是他的修行根底——《陰厄五秘》。
幽綠鬼火燒成一座鼎爐虛影,荒郊村野的穢氣,將死未死的怨氣,不得其死的憎恨,沉寂已久的氣息在城隍爆發出一陣如酆都地獄般的陰寒。
木胎神像被畫滿符籙的九宮八卦圖纏繞包裹,意味著城隍內外天機,皆被遮掩了去,期間再有修道士途徑苦縣,就是瞧出古怪也不曉得古怪在哪裡。
因號令四旗,加之運轉邪法,金東華額頭青筋裸露,雙眼猩紅,發咒臨近末聲,屆時凡屬活物者,就如同被抽血吸髓般,身體魂靈迅速乾癟下去,而他則會突破結爐,煉成金丹,更能擺脫這具讓他惡心的身體!
金東華將功法運轉到極致,怒喝道:“火……”
“喀喇!”
“嘭!”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沉悶聲響如水下巨石撞擊地底,金華麵部發生誇張形變,隨後整個人都扭曲了起來,直接鑿入牆中。
賀俶真破門而入,手臂橫掃重重砸在金東華臉上,待對方要起身時衝了過去,一拳揍個滿天星,五指摁住其麵門提了起來,並把昨夜的一句話又說了一次。
“你等皆要死於我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