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嫁過去那天,她才知道,自己是去衝喜的。
王二麻子躺在婚床上,氣若遊絲。
沒等她反應過來,王二麻子在她麵前猛地抽搐幾下,隨後就沒了氣息。
刹那間,屋子裡一片死寂,緊接著就是王母聲嘶力竭的哭喊聲:“我的兒啊!”
王家責怪她克夫,所有人都湧進來打她這個不祥人。
無數的巴掌和拳腳像雨點一樣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的耳朵緩緩流出鮮血,順著臉頰流下……
新婚的第二天,她就被王家趕回了家。
回到家以後,這個曾經口口聲聲喊著自己“姐”的骨肉至親,自己一直疼著,寵著的妹妹是怎麼做的呢?
宋彩霞不顧因耳鳴而麵容扭曲的宋朝雲,將這個“克夫晦氣”的姐姐和病情加重的父親一起扔到了隔壁那搖搖欲墜的小破屋裡。
然後卷了家裡剩餘的錢財,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嫁去了城裡,一躍成了城市戶口。
沒幾年,父親宋長慶就撒手人寰,宋朝雲不到四十歲,也因為操勞過度再加上內心鬱結,最終病魔纏身,鬱鬱而終……
直到那時,宋朝雲才明白,什麼血濃於水,什麼手足情深,一切都是利益往來,虛偽關係而已。
那時,她的耳朵日日耳鳴,慢慢變得聽不清彆人的話。
現在,她卻能無比清晰地聽清妹妹的尖叫聲,這不是回來了,是什麼?
宋彩霞還在喊:“你乾什麼?宋朝雲,你是瘋了不成?”
“閉嘴!”宋朝雲一巴掌拍在架子上,搪瓷盆“哐啷”一下摔在黃土壓實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你再喊一句,小心我把你臉也劃了!”
宋彩霞的聲音就像被掐斷脖子的大白鵝一樣,噎進了嗓子裡。
然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打起嗝來,摸著自己紮手的短發,哭哭啼啼道:“我,我好不容易,嗝……留起來的,嗝……”
宋彩霞和宋朝雲是雙胞胎姐妹,臉長得七分像,但比她那副沉悶的樣子多了幾分俏皮,平時見人也是笑嘻嘻的,仿佛從沒受過苦,一切的苦難都被這個早兩分鐘出生的姐姐承受了。
如今,宋朝雲看著妹妹這幅狼狽的模樣,她沒有感到憐惜,心裡反而是一陣說不出的暢快。
南麵主堂屋——
兩個女人正坐在一張八仙桌前喝著豆子茶。
王媒婆笑得眼角眉梢都是褶子,綠豆大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條細縫。
她壓低聲音對章靈芝說:“你們家這孫女撞大運咯,人王家給一千二百塊錢彩禮嘞,還不要嫁妝,去哪兒找這麼好的事兒喲。”
章靈芝吹開茶杯上漂浮著的茶葉,“大隊裡哪個不曉得,我們家朝雲從小就操持家務,裡裡外外可都是一把好手,給一千二百塊錢嫁過去,王家可一點都不吃虧哩。”
王媒婆連連點頭:“是哩是哩,也就是朝雲妹子名聲好,要不人家怎麼就一眼看上她了哩?你要是答應了,咱們早些把日子定下來,不過……”
王媒婆的綠豆眼往西邊的側屋裡瞟了一眼,湊近章靈芝,“你們家宋老大能不能答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