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詩河看了一眼溫綺羅欣喜的模樣,轉而向溫長昀趁熱打鐵,“父親,妹妹如今都外出打理庶務了,不如讓我也跟著青玉姑姑,學著打理府中事?”
溫長昀看向長女,這是他的嫡親女兒,可也因如此素日多是嚴厲,似是想到女兒的終身大事,隻怕不久就要離府嫁作他人婦,目光不由得一軟,“也好。青玉,就勞煩你悉心教教詩河了。”
青玉麵上微紅,“主君說的哪裡話,誰人不知大娘子蕙質蘭心。”
這話說的討巧,溫綺羅知道溫詩河意在給自己鋪路,以免到了夫家手忙腳亂,但她樂得其中,這一世她是不想嫁的,但她不會阻礙溫詩河尋求自己的幸福。
溫長昀也知青玉素來是高捧兩個女兒的,沒在言語,草草用完膳就去了書房,留下一眾女眷敘話。
溫綺羅顯然也不想與溫詩河虛以為蛇演下去,溫長昀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夜風習習,吹動著院中的夢綺花,發出沙沙的聲響。她站在窗前,望著遠處將軍府的一隅,前世種種,如今曆曆在目。
白雪端著一盞熱茶走到溫綺羅身後,“小姐,夜深露重,還是早些歇息吧。”
溫綺羅接過茶盞,輕抿一口,溫熱的茶水滑過喉嚨,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你可相信黃粱一夢?”溫綺羅眼中帶著一絲迷茫。
白雪聞言,輕輕一笑:“婢子可不懂女郎在想什麼,隻是有一點,無論女郎想做什麼,便去做吧。人生苦短,婢子隻願女郎心中坦蕩清明,不曾後悔。”
溫綺羅看著白雪堅定地眼神,心中湧起一股暖流。或許,這一世,她並非孤身一人。
“早些歇了,明日去查查這三家鋪麵的營生。”
紫珠吹熄了外間的燭火,白雪幫溫綺羅更衣伺候,隻是她在榻上輾轉反側,一夜睡的並不安穩。
翌日清晨,溫綺羅還未起身,就聽到院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白雪掀開簾子,輕聲道:“女郎,是青玉姑姑來了。”
溫綺羅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青玉款款走入內室,手裡捧著一個雕花木盒,臉色和煦如春。
想來自己正是在父親和青玉姑姑的保護中長大,才會落得上一世渾不知事,不懂這世間疾苦。望向青玉的眼眸裡愈發柔和,“姑姑來的這般早,又讓你費心了。”
“二娘子說的哪裡話,奴婢將那三間鋪麵的地契帶來了,不耽誤事。”青玉將木盒遞給溫綺羅,又補充道,“已差人去那三間鋪麵知會一聲,東家主子近日會去巡視。”
溫綺羅接過木盒,打開一看,三張泛黃的地契靜靜地躺在裡麵。
她細細地查看了上麵的地址,心中有了計較。
“姑姑事事妥帖,心思細膩,總有一日會心想事成。”溫綺羅似是隨口一說。
青玉聞言,心頭一震,她垂下眼簾,掩飾住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伺候溫長昀多年,心中自然也有一番期盼,隻是礙於身份,從未對人吐露過半分。如今被溫綺羅一語道破,她隻覺得臉上微微發燙。
“二娘子說笑了,奴婢不過是儘本分罷了。”青玉輕聲道。
溫綺羅卻將她的神色儘收眼底,上一世溫家遭人陷害,鋃鐺入獄之時,青玉也沒有幸免,與溫家一損俱損。
這一世,她不想再讓溫家有任何遺憾,更希望父親身邊有個妥帖的體己人。
“姑姑不必妄自菲薄,有些事情,我自會放在心上。”
青玉心中疑惑,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默默退了出去。
用過早膳,溫綺羅帶著白雪和紫珠,坐上馬車,朝著第一間鋪麵而去。這間鋪麵位於城東最繁華的街道,是一間綢緞莊。
她喜素淨,可今日尋鋪麵,卻聽了紫珠的建議,必不能失了威嚴。一襲淺碧色的織錦長裙,裙上用金絲繡著細膩的鳳凰於飛圖,雲鬢如霧,鬆鬆挽著一髻,鬢邊插著一支玉釧,珠玉流光,容色嬌豔不失靈動。
馬車停在綢緞莊門口,溫綺羅掀開簾子,一股濃鬱的脂粉香味撲麵而來。綢緞莊的掌櫃早已等候多時,一見溫綺羅下車,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
馬車上的溫府族徽已說明了溫綺羅的來曆,“小的見過東家主子!”哪裡見過這般神仙之貌的女郎,掌櫃的更是點頭哈腰,態度十分恭敬。
溫綺羅微微頷首,步履嫻雅的走進了綢緞莊。
店內的布置略顯陳舊,貨品也大多是些過時的款式。她隨意拿起一匹綢緞,入手粗糙,顏色也暗淡無光。
“這就是店裡最好的綢緞?”溫綺羅挑眉問道。
掌櫃的擦了擦額頭的汗,也聽出東家的不滿之意,賠笑道:“東家有所不知,這幾年生意不好做,小的也是儘力維持……”
溫綺羅沒有說話,隻是將綢緞扔回櫃台上,轉身走到另一邊,拿起一匹顏色鮮豔的綢緞。這匹綢緞雖然顏色亮麗,但質地輕薄,一看就不是上等貨色。
“我自幼就長於京中,還不知誰家鋪子裡,能將染色做的這般鮮豔,卻做不到質地上乘的。”溫綺羅輕撫布料,目光如炬。
掌櫃的臉色更加難看,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溫綺羅幽幽地覷了他一眼,又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店內的擺設,發現角落裡堆放著一些包裝精美的綢緞,與店裡售賣的截然不同。
她走到角落,拿起一匹綢緞,展開一看,觸感柔滑,光澤細膩,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這些綢緞為何不擺出來售賣?”溫綺羅冷聲問道。
掌櫃的嚇得渾身一顫,“小的…小的……”
“你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我給你一次機會,從實招來。以前的事,這鋪子裡沒人做主,我可以既往不咎。可以後的事,我必會事事過問。”這番話敲打的是恩威並施。
掌櫃的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順著額頭滾落,浸濕了他的衣襟,“東家明鑒,小的……小的也是被逼無奈啊!”他顫巍巍地跪下,試圖做最後的掙紮。
“這幾年京中生意難做,小的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不……”
“不必再說這些有的沒的,”溫綺羅打斷他,語氣冷冽如冰,“我問你,這些上等的綢緞,你賣給了誰?都有些什麼人?”
掌櫃的見溫綺羅並未立刻發作,心中燃起一絲希望,連忙竹筒倒豆子般全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