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棋盤,眼看天陰欲雨,寧毅與小嬋往蘇府的方向回去,一路上,小嬋看他的眼神倒是變得有些訝異,忍不住問道:“姑爺贏了?”
“啊,以後怕是不好再過去看棋了。”
“為什麼啊?”
“你看他不是覺得我是壞人了麼?”
“下盤棋就覺得姑爺是壞人?”小姑娘回頭看了一眼,“準是因為姑爺贏了他,他生氣了……老公公氣量真小。”
這話自然也隻是隨口說說,那老人也是頗有涵養的人,自然不會為了這種事情而生氣,隻是這時候的圍棋很講分寸,朋友間下棋,光明正大,點到為止,一些咄咄逼人甚至死纏爛打失了風度的手法就不會亂用,但下棋這種事情之於寧毅不過是單純的腦力博弈,再加上雙方信息量的不平衡,儘管老人也有著相當高的棋力,還是被寧毅接二連三的小手段殺得潰不成軍,也算是給寧毅的心裡帶來了現代人欺負古代人的小小滿足感。
這天回到家,蘇檀兒也正從外麵回來,名叫杏兒的小丫鬟正招呼著幾個人往小姐的房間搬布料,大概是新貨,花花綠綠的。眼見他們回來,樓上的娟兒倒是捧了一個大木盒下來:“姑爺,姑爺,小姐聽說姑爺很喜歡下棋,今日上街看見了,特意買回來送給姑爺的。”實際上是彆人送的禮,蘇檀兒用不上,順手拿回來的,卻是個裝了圍棋的盒子。寧毅倒是嚇了一跳:“這樣,替我謝謝娘子了。”
“姑爺自己謝吧。”小姑娘嘻嘻一笑,又跑上樓去,寧毅搖了搖頭,端了圍棋回房,這邊又沒什麼認識的人,跟誰下呢?
娟兒回了房間,幾個搬貨的人已經從院子裡出去,她學了寧毅的聲音:“小姐,姑爺說‘替我謝謝娘子了’。”隨後被正在看賬冊的蘇檀兒順手敲了一下額頭,主仆幾人算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雖然講著尊卑,但一向也有著如同姐妹般親昵的感情,不過蘇檀兒在忙碌的時候,倒也不好開太多的玩笑,看完賬冊,蘇檀兒仔細看了看那些布匹,這時候嬋兒、杏兒也進來了。看見嬋兒,她倒是笑了笑:“今天又跟著姑爺出去看下棋了?”
“嗯。”嬋兒小腦袋搖了搖,“看不懂。”
“圍棋我也不喜歡。”蘇檀兒晃了晃腦袋,出門回家地忙了一個上午,這時候才稍稍能休息一下,順手拿起桌上擺著的一張宣紙,皺起了眉頭問嬋兒:“這真的是姑爺寫的詩?”
那宣紙是嬋兒早上順手拿過來的,這時探頭看了看,便即確認:“是啊,我看見姑爺寫的,說練字呢。”
蘇檀兒又皺眉看了幾眼,方才放下來,這詩是嬋兒早上倉促拿過來的,隨後蘇檀兒便準備出門,到處跑了半個上午,回來才有時間看,方才在下麵的杏兒也還沒有看過,見小姐表情豐富,感興趣地過來瞧。三個丫鬟其實都有學過詩文算數,這時拿在手中,卻也將小臉皺成了包子。
“三藕浮碧池……筏可有嬡思,露珠……濕沙壁,暮幽曉寂寂……什麼意思啊?”
另一邊的房間裡,寧毅站在桌前整理著宣紙稿,準備拿去扔掉或燒掉,他昨天練字寫了十頁,這才發現少了張,略想了想,卻是搖頭笑了起來:“你們能看懂就怪了……”
隨後,下起雷雨來。
夏季的大雨來的就是猛烈,漫天聲響中,天色暗得像是到了傍晚,不過這樣的天氣裡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麵浸在大雨中的那一片園林宅邸,倒也頗有悠閒的意味,從這邊看過去,偶爾也能瞧見蘇檀兒與幾個小丫鬟在對麵房間裡走動的情景。不一會兒,嬋兒拿著一些顏色的布料過來時,寧毅正在書桌前打開那盒圍棋看:“姑爺,小姐說這是新進的絲綢,讓婢子給姑爺量量,做身衣服呢,姑爺看看喜歡哪種顏色吧。”
“隨便。”
“做新衣服可不能隨便。”小姑娘嘟嘟囔囔地說著,拿起軟尺給寧毅量了身高體長。寧毅看著外麵的大雨,隨後看看身邊的小姑娘。
“下午有事嗎?”
“沒什麼事呢。”
“來下棋吧。”
“婢子不會圍棋。”
“不下圍棋,我教你下五子棋。”
“五子棋?”小姑娘抬頭望著他,眼中閃過迷惑的神色,沒聽說過這種棋啊……
於是,這個向來有些安靜的小院落,到得下午,便常常能聽見有小姑娘的歡呼聲響起來了,雖然平日裡還算得上安靜沉穩,但蘇檀兒十八歲,她身邊的三個小丫鬟都隻是十四十五歲的年紀,真遇上有趣的事情,也難免有些忘形。另一邊的房間裡,蘇檀兒坐在窗前看書,杏兒與娟兒兩個小丫頭正排排坐在小板凳上刺繡,偶爾聽見對麵的雨聲中隱約傳來“我贏了我贏了”的歡呼聲,就免不了好奇地抬頭望望,如此重複幾次,杏兒被針紮破了手指,將指尖吮在嘴裡疑惑地往那邊張望。
“嬋兒這丫頭,怎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