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忙掀開被子看上一眼,隻見雙足被白色棉布裹得又細又直,湯嬋眼前又是一黑。
這姑娘居然是裹了腳的!
從湯大小姐的記憶中得知,纏足風氣自幾代前始,近些年在高門中愈發盛行,並且有逐漸往平民人家蔓延的趨勢。出身高貴的官宦千金自小便將雙腳纏緊,讓雙腳變得纖、直、窄、瘦,不僅看著小巧優美,且裹足以後,女子行動受限,不便走動,便更顯賢淑貞靜,有大家風範。
——鬼尼瑪個賢淑貞靜、大家風範!!!
湯嬋一臉猙獰,隻覺得心裡有一萬隻羊駝狂奔而過。
她一激動,不慎弄出了聲響,外間打著瞌睡的小丫鬟瞬間驚醒過來。
見到半坐起來的湯嬋,小丫鬟驚喜不已,“姑娘醒了!”
她騰地蹦了起來,“奴婢這就去叫人!”
不等湯嬋開口說什麼,小丫鬟就轉身飛奔出去,眨眼便沒了蹤影。
湯嬋無奈,她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窗邊榻旁擺著繡架,榻上小桌有個繡筐。
她下地扶著床邊站起身,慢慢挪過去——還成,走路的話,比較像是穿了特彆擠腳的鞋子,沒有特彆疼,湯嬋稍微鬆了半口氣,拿起了繡筐裡的小剪子。
這具身體也不知多久沒吃飯了,全靠湯藥吊著,很是虛弱,湯嬋走了兩步便覺得頭暈。她閉眼緩了緩,又慢慢挪回到床上,先將裹腳布拆了。
棉布被一圈一圈解開,隨意丟在地上,湯嬋動了動腳丫子,另外半口氣總算也鬆了下去。
並不是印象中像粽子一樣的三寸金蓮,骨頭沒有折斷變形,腳趾形狀功能也都正常,想來原身若是有需要,解開纏足布,換上普通繡鞋便能正常走路。
隻不知是先天原因還是因為纏足,這雙腳完全沒有足弓,是嚴重的扁平足。
湯嬋穿越前是先天性的重度足弓塌陷,走路久了腳疼,也不能負重,青春期穿矯正鞋、做了許多恢複訓練,才讓自己日常不受影響。
如今倒好,穿個越,一朝回到解放前,也不知是什麼孽緣。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湯嬋回過神,將小剪子握在手裡藏好,借袖子掩住。
等抬起頭,便見一位素衣婦人被一位年長仆婦攙扶著疾步而來。
婦人看上去年歲三十有餘,長相清秀膚色白淨,卻麵露憔悴,眼睛紅腫,似是許久沒能好好休息,正是湯大小姐的母親龐氏,一旁年長的仆婦則是湯母的陪嫁心腹伍媽媽。
湯母見到醒過來的女兒,紅腫的眼睛又泛起了淚意。
她徑直撲過來,將湯嬋抱進懷裡,“娘的寶蟬,你可算是醒了!”
阿彌陀佛,自女兒昏迷不醒,她整日求神拜佛,什麼法子都試了,老天保佑,女兒總算是醒了!
湯母緊緊摟著湯嬋,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你怎麼能想不開做出這種傻事,你爹爹已經沒了,若是你也不在了,娘可怎麼辦?”
婦人身上的佛香湧入湯嬋的鼻腔,突如其來的擁抱讓湯嬋很不自在。
看著沒比自己實際年齡大多少的湯母,湯嬋張張口,卻實在喊不出那一聲娘。
“寶蟬?”
察覺到不對,湯母鬆開手,疑惑地看向湯嬋問道:“怎麼了?”
女人望來的眼裡滿是擔憂愛護,可湯嬋知道,這些不是給她的,而是給那個已經去了的小姑娘。
雖然告知真相對痛失孩子的母親殘忍,但不是她的東西,她不能要。
“……這位夫人,”湯嬋深吸一口氣,“我不是您的女兒。”
湯母以為自己沒聽清楚,“什麼?”
湯嬋歎了口氣,既然開了口,後麵的話也好說了。
“我說,我不是您的女兒湯寶蟬。”
湯嬋語氣誠懇,“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睜眼就到了這兒。”
“占了您女兒的身子實在抱歉,但我不是有意的——您看咱們能不能一起想想辦法,比如給我找個舒服點兒的死法,說不定我走了,您女兒就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