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虎笑著解釋道,“這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乃是一個老道留在這裡的。”
又道,“還是去年冬天的時候。我見一老道時日無多,凍僵在外麵巷中,就發了善心,將他帶回智化寺中讓人照料。”
“那老道醒轉,對我說他本來大限已至,但因我多事,多活了半日,他怕不能因果清淨,便將這青釉瓷瓶送給了我。”
程知虎見裴元打量這青釉瓷瓶,連忙又道,“我讓人看過,這青釉瓷瓶不是什麼顯赫窯口,也不值什麼錢,但有一樁好處,便是有些奇趣。”
“那老道說,這裡麵養了一隻小鬼兒,若是每夜子時在瓶前點一炷香,那小鬼兒便會受驅使,天亮時,瓶中便會多出一枚銅錢。我試過一次,頗為靈驗,此物雖無大用,卻也有些意思。”
裴元今日才從韓千戶那裡聽說過一些鎮邪千戶所的事情,對什麼妖魔鬼怪的說辭多了些抵抗力。
陳頭鐵就勃然變色,目光盯著那青釉瓷瓶竟有些畏懼。
裴元心道,若是跟著那韓千戶去做事,說不定就要和各種不乾淨的東西打交道,此時多些見識,也不算什麼壞事。
何況一文錢雖然不多,準時燃香又瑣碎,聽上去也隻尋常,但光這樁異事,就足夠把這青釉瓷瓶賣上幾十兩銀子。
裴元當即笑著將這錦盒收下。
案上的白瓷小杯,杯口雖未正對幾人,但是那些話語都一絲不漏的通過另一支白瓷杯子落入韓千戶和袁百戶耳中。
袁朗看了韓千戶一眼,微鬆了口氣,“看上去,倒是可以一用。要不這次捉拿妖人的事情,就交給去他試試?若是辦的順利,我倒是不反對他做第六個百戶。”
韓千戶一邊聽著,一邊百無聊賴拿起硯台看看,淡淡道,“我們想用,人家還未必肯呢。這家夥可一直在在盤我們的底呢。”
裴元又問了程知虎點砧基道人的內情,轉而打聽起了江湖上的事情。
程知虎為難道,“卑職金盆洗手已久,就連我那長子,也讓他從華山派退了出來,想要給他尋些正經差事。”
“我這智化寺也沒什麼官宦奉養,就算給那些江湖人做中人牽線,也沒有我們的份兒。大人若想打聽南直隸那邊的事情,要不去大慈恩寺問問?他們和南京那邊打交道多。”
裴元又細問一番,才知道有些寺廟看著安靜祥和,其實背地裡還乾著拿人錢財為人消災的勾當。
那些江湖人以武亂禁,為非作歹,有些官宦人家受不得氣,自然也要還以顏色。
他們平日吃齋念佛,供奉寺院的錢可不是白拿的。
金主有難處,寺院裡自然要顯示佛法無邊。
比如那個把巡城禦史的閨女光溜溜的抱了一夜卻秋毫無犯的淫賊十裡香,就在大慈恩寺被掛了三百兩銀子的懸賞。
明眼人都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剛被彈劾的建昌侯張延齡。
那張延齡囂張跋扈,眾所周知,被人彈劾了又找不到理由反擊,就拿出這等下作手段,惡心那巡城禦史。
但巡城禦史拿不到證據,拿到證據也奈何不得建昌侯勢大。
後來有江湖豪客找上那巡城禦史,放言要去睡張延齡的閨女,也幫他出一回氣。
可惜那巡城禦使,詩書傳家,不知險惡,又被人騙走了五百兩銀子。
那巡城禦史因此急怒攻心,一度告病不朝。
……
惹不起張延齡,巡城禦史一家就隻能把目標對準了淫賊十裡香,而且是走的正規路子,去大慈恩寺許願。
若是事成了,便去大慈恩寺還願,和佛祖錢頭兩訖。
裴元問的分明,又有些為難。
他有心去大慈恩寺多了解下南直隸那邊的情況,可韓千戶給他白瓷小杯,隻是讓他來智化寺取錢的,若是拿著濫用,恐怕會惹出麻煩的。
裴元一事不煩二主,繼續向程知虎打聽道,“大慈恩寺可有砧基道人,你平素熟悉嗎?”
程知虎臉上有些尷尬,“雲唯霖是鎮邪千戶所的老人,對卑職看不大上。他的兒子雲不閒和我兒有些交往,倒是可以讓我兒引大人去。隻是我兒早間出去,現在還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