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初見時,我便給出了答案,成長是人生必經之一環,無人能夠避免。”
“可我不忍……”
“我可以讓她直至死去的那一刻都如同現在這般簡單純粹,也可以在短時間內帶她看儘世間繁華、曆儘眾生苦難,但選擇權不在你我,而在她,她已經長大了。”
“空有懵懂好奇之心,不知世道艱險,就算做出了選擇,也未必是對的。”
兩人的對話與初見時一般無二。
陸淵也如上次一般沒有回答,他看了看死氣彌漫的夫子,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心願?”
夫子微微歎了口氣,目光又望向門外的少女,低聲道:“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陌念。”
“什麼?”夫子看向陸淵問道,對方的聲音很輕,他沒有聽清。
“李陌念。”陸淵重複了一遍。
“李、陌、念……”夫子一字一句地低聲重複,又抬頭詢問道:“陌與念各是哪兩個字。”
“對麵不相識,朝思暮想。”
夫子先是一怔,隨後視線逐漸模糊,有熱淚自眼角滑落。
李是他的姓,陌念是女兒見到父親時的對麵不相識,是父親對女兒的朝思暮想,亦是他亡故後的‘莫念’……
他與陸淵初見時,便懇請陸淵為少女取名,意為斬斷父女枷鎖,不讓少女為血緣和世俗所累。
可陸淵取的每一個字都與他這個父親有關。
“好,好一個陌念。”
夫子艱難起身,顫抖著向陸淵下跪,額頭與地麵砸出悶響。
“陌念她以後,就托您照顧了。”
這是本就是陸淵給出的承諾,‘莫念’之意便由此而來。
陸淵受了這一禮,而後才將無力起身的夫子扶起。
夫子至今仍舊不知陸淵的姓名,可將女兒托付給對方,他卻充滿心安。
他是夫子,雖然不曾得到他人認可,但也教書教了半輩子。
性相近,習相遠的道理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少女的乾淨、純粹就是眼前這名男子內心的另一種映射。
這是一個單純的人,與少女未經世事的單純不同,他的單純是曆經世事後的選擇,是洗儘鉛華後的返璞歸真。
能跟在他身邊,是少女的幸運。
夫子心願儘了,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坐在桌前,目光柔和的看著毫不知情的少女,不,是毫不知情的李陌念。
她的師父為她取了個好聽的名字,這個名字日後將代替自己陪伴她一輩子。
陸淵沒有打攪夫子最後的時光,他依然在一旁自斟自酌,一如初來此地一般。
這五日他喝了很多很多茶。
並非是因為喜歡,隻是無事可做。
夕陽散儘,星月閃耀。
埋頭刻苦練字的少女終於一臉笑意站起身向陸淵奔來。
“師父!我練好了!我的字現在可好看了!”
陸淵將茶傾倒於桌麵。
少女熟練的伸出玉指,沾了沾水漬便開始書寫這些日子已經寫了無數遍的兩個字。
沒一會兒便寫完了,她抬頭,滿含期待地望向師父。
“師父,好看嗎?”
陸淵隨意瞟了一眼,開口道:“不錯。”
“嘻嘻!”
得到師父認可的少女笑得很開心。
笑著笑著她便發現了不對。
每日儘心教她練字的夫子此時正單手襯頭,側坐著身子望向門外,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