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長河的阻力大到難以想象,無數扭曲的光點瘋了一般衝刷著她的身軀。
師父教給她的術法在身外化為了護盾,將這些衝擊全部抵擋下來,可饒是如此,她也隻能堪堪邁開腳步。
一步、兩步、三步……
她艱難而又堅定地向前。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恰好在抵達與父親再次相見的那一刻力竭。
時光長河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她掀飛,破碎的畫麵瞬間重組。
此時的她已然身處學堂之外。
師父正站在她身前,背對著她。
透過學堂破舊的窗戶,少女再次見到了那張陌生而熟悉的臉龐。
“書中有雲:人之初,性本善,大家可有自己的理解?”
身軀佝僂、頭發花白、滿臉皺紋,本該是生機最為旺盛的中年,可夫子卻已然是一副行將就木的老態。
但他為孩子們授課時,目中卻有著彆樣的光彩。
看著那認真授課的身影,初見時的彆樣情緒再次湧上少女心頭。
隻是這一次,找回了兒時記憶的她不再如之前一般懵懂。
她知道了這種情緒是什麼——血脈相連的眷戀。
她真的回到了幾日前!
這一次,她不會允許自己再犯錯!
“爹爹!”
帶著哭腔的激動聲調打破了學堂的秩序。
夫子一眼便看到了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嬌媚臉龐。
臉是陌生的,聲音也是陌生的。
可他記得對方眉心的朱砂痣,他記得對方乾淨澄澈的眼眸。
“噠!”
是戒尺落地的聲響。
“依、依依?!”
……
學堂內,陸淵依然在不緊不慢的喝茶。
身旁的少女渾身散發著說不上到底是何顏色的光暈,嬌軀隱隱有些虛化。
她處於一種既存在又不存在的特殊狀態。
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隻有一刻鐘。
一刻鐘後,有兩種可能。
一:世間所有人、事、物都將消失,這條時間線將被永久抹除,轉而有新的時間線誕生,世間萬物將走向另一個未知的方向。
二:一切恢複正常,如同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至於走向哪一種可能,完全取決於少女在過往的決定。
但無論少女做出了何種決定,世人都無法感知到任何變化。
因為時光乃是禁忌,任何生靈不可觸碰。
若是將時光比作一本書,那世間一切生靈、事物,都不過是書中筆跡。
翻頁之下,便可閱儘世間之事。
落墨之間,便可重構書中之言。
變動時光之人,就如同執筆塗改的編撰者。
活在書中的人又如何知道著書之人修改了幾次行文呢?
因而陸淵為此術取了個應景的名字——落墨。
由於少女的離去,束縛著狗蛋的力量也已經完全散去。
可狗蛋並未離開。
他聽到了師徒二人所有的對話。
知曉那個大姐姐是去救夫子了。
所以他用滿含期待的目光在少女、陸淵以及夫子的墓碑之間來回掃視。
他沒有家人,唯一真心待他的夫子就是他的家人。
他一點也不希望夫子死。
他希望能看到夫子從墓中爬出的那一幕。
可他等了很久都沒有見到夫子的墓有什麼動靜。
“她能救回夫子嗎?”
狗蛋終於忍不住向優哉喝茶的陸淵詢問。
陸淵語氣平靜的給予了答複。
“能,但是她不會救。”
狗蛋聞言一愣,旋即怒氣衝衝說道:“不可能!她回去就是為了救活夫子的!”
陸淵再次為自己添茶。
不緊不慢道:“就算回到了過去,我依然在她身旁。”
“你不想她救活夫子?”狗蛋雖然聽不太懂陸淵說這句話的意思,但卻更加生氣。
陸淵輕輕搖了搖頭。
“是夫子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