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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師傅,跟您介紹下,這位是金三爺……”
李建昆留意著周遭人,對金三爺的態度。
多半敬畏有加,小半避而遠之。
通過這些,他大抵能分析出,這位隻怕白的沾,黑的也沾。
總體來說,人不算壞。
彆以為這個年代就沒有黑的。
恰恰相反,江湖風雲被演化到巔峰,駭人聽聞的事沒法細說,四九城裡,沒聽說過九龍一鳳的,那都叫白活。
具體是幫什麼人,馮褲子的《老炮兒》能略窺端倪,但完全沒拍出精髓。
也拍不出。
“金三爺,婁老,二位這是?”
李建昆的注意力,已落在婁繼宗手上,有塊黑布,裹著一個框狀物。
這讓他不禁想起,果園場老場長托他捎給陳亞軍的東西,倒也說過不急。
他打開看過,是幾本書。
這裡頭,大抵是個相框。
這也能解釋對方為啥找上門。
“三爺有張照片,拿給您瞧瞧,看能不能上色。”
婁繼宗說著,輕柔掀開黑布。
動作之小心,勾起周圍所有人的好奇,啥照片需要這樣寶貝?
李建昆沒言語,搭眼望去。
一隻實木相框,映入眼簾,以相框的尺寸衡量,照片超過12寸。
“嗯?”
李建昆猛一怔,雙目圓睜。
“這是……梅先生?!”
“沒錯。”
一直未開口的金三,淡笑頷首,問:“能上色嗎?”
相熟的人都知道,他金三是頭號票友,梅先生的鐵骨忠粉。
李建昆額頭見汗,這張照片可太不尋常了,左下角標注有攝影日期——
1930年,4月,8日。
背景是:百老彙大劇院。
梅先生無疑是第一個將國粹帶出國門的人。
彼時正在訪美,老美驚訝發現,古老東方居然有一種與莎士比亞和易卜生,迥然不同,但同樣精美絕倫的戲劇藝術。
引發紐約大風靡。
之後梅先生更被波摩拿學院、南加利福利尼亞大學,雙雙授予文學博士的榮譽學位。
照片中的梅先生,風華絕代,鳳冠霞帔。
演得應該是《貴妃醉酒》。
李建昆看得頭皮發麻,京劇的戲服、頭飾、佩飾、臉譜……色彩何等絢麗?
對於手工著色師傅而言,其難度已達到世界之巔,再沒有任何人物畫能夠比擬。
這種照片,能隨意著色嗎?
敢畫錯嗎?
如此珍貴的曆史,加上國粹……
再有梅先生八年蓄須以明誌,三注藥劑毀自身,誓不給帝國主義表演的錚錚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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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昆縮回袖子裡的右手,現在都是抖的!
“天哪,這張照片可不得了!”
“還得是三爺啊,能搞到這麼金貴的老照片!”
“什麼金貴,俗!”
“是是是,我口誤口誤。”
“梅先生……”
圍觀眾人皆被震驚,有些老爺子老票友,瞅著照片,老淚縱橫。
回憶起早年間,梅先生噙著眼淚給他們表演,演完後鞠躬謝禮的畫麵。
喏,當時就在五道口工人俱樂部,已經揚名世界的梅先生經常過來。
那叫一個接地氣。
奈何天妒英才,先生已駕鶴西去,梨園中僅留一聲千古哀歎:
世間再無大花旦!
“小師傅,能上嗎?”
金三又問,手中不停盤玩的核桃,停下來,目光深邃。
來時他已想好,倘若對方很乾脆地說“能”。
他扭頭就走。
倘若對方拒絕,他亦不覺失落,意料之中。
但這會,他卻看到了另一種神態:頗感壓力,卻又無比興奮。
是的,這位眼光犀利,李建昆當下的心情寫照,完全如此。
這單活無疑難到沒邊,巨大壓力如昆侖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