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娃微微紅臉,終究沒能說出製止的話,桌麵上的香氣撲鼻而來,天知道嘴裡分泌出來的越來越多的口水,忍得她有多辛苦。
“這杯茶你先喝吧。”
李建昆遞過身前沒動的紅茶,蘇娃欣喜的同時,碧藍眼眸裡掠過一絲怪異,無法分辨對方是看穿她的窘迫,還是本身就是一位熱情的紳士,遂笑著接過,端到嘴邊小抿一口,掩飾掉了隨時會出糗的尷尬。
因為兩位先生在認真乾飯,蘇娃也就沒有打開話匣子,僅僅相互認識了一下。
李先生苦笑著表示,可能往後隻能稱呼她為蘇娃小姐。
蘇娃莞爾一笑,知道蘇聯人的姓氏對於外國人來說,確實很頭疼。看看對方的姓氏多簡單,一個“i”而已,哪怕她都能發音標準。
“我的小甜心,好好享用吧,我多給了你一勺鷹嘴豆,還希望你跟兩位先生解釋一下,彆讓他們誤會。”
“謝謝慕大娘。”
慕大娘叫什麼名字,蘇娃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這麼喊,這個店名也叫慕大娘餐廳。
火候正好的煎蛋用餐刀切下一小塊,再用餐叉送到嘴邊,蘇娃慢慢咀嚼著,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她記得自己上回吃雞蛋,還是兩月以前,那時候經濟還沒那麼糟糕。
真的是一天一個變化啊。
遺憾的是,不是變好。
她沒留意到的是,乾飯人李建昆其實並沒有認真乾飯。
這姑娘吃飯的儀態,透露出不少信息,對於她的家教麵貌、社會關係、文化層次,李建昆已有一個大致猜想。
李建昆瞥一眼富貴道:“沒吃飽你再要幾份。”
要是在彆處,這話都不需要他說,富貴才不會跟這個壕無人性的家夥客氣,問題是這飯味道可以,尤其是那肉腸,深得他意,但是吃得有些糟心。
李建昆補充一句道:“那兩個貨賺人家的錢,還不是這樣。”
是啊!
通透了。
“那你跟她說,再來八份。”
四十片肉腸,合起來頂多兩根,加上十個雞蛋,不算多吧?問題是又沒有彆的頂飽的東西吃,比如包子饅頭,富貴認為很合理。
李建昆用英文翻譯完後,蘇娃睜大眼睛,“多少份?”
然後慕大娘喜上天。
圍觀看客們驚呼不止。
當然不是因為富貴的飯量。
這年頭誰下館子,還敢為了吃飽?
富貴麻利乾飯的時候,李建昆和蘇娃雙雙吃完後,端著茶杯閒聊起來。
蘇娃給他詳細介紹了蘇列斯拉夫爾小鎮,這個鎮子說小,其實不算小,蘇聯的行政地區劃分,與國內大同小異,下設好多個村子,人們也趕集,這就是街道上為什麼人滿為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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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昆問了好些問題,蘇娃逐一回答。
蘇娃對於這位剛搬來鎮上的新老爺,挺好奇的,忍不住問道:“李先生你是做什麼的?”
“生意人。”
蘇娃並不意外,笑笑道:“聽說市裡現在有不少中國生意人,你肯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李建昆啞然失笑,不置可否。
讓人意外的是,這姑娘以前在一家研究所工作,竟然是研究武器的猛人。
卻是越來越對李建昆的胃口。
要知道這類單位,往往講究一個口風嚴實。
不過,他還是準備再觀察一下,說是找個翻譯,但是在這邊啥事都需要翻譯,無疑他接下來想做的任何事,這個翻譯都會知道。
因此此人必須靠譜。
見富貴也吃完後,李建昆用從陳亞軍那裡薅來的盧布現鈔結賬,慕大娘高興得緊,連聲說歡迎再次光顧,李建昆一邊瞅瞅蘇娃放在腳邊的空空如也的編織籃,問道:“你是過來采買?”
“是啊,想買點蔬菜或者野菜,找遍小鎮都沒看見,好不容易遇到個熟人願意賣我一罐蔬菜罐頭,可是價格……”
蘇娃羞赧一笑,“我的家庭現在承受不起。”
“我想在鎮上逛逛,熟悉一下家門口,隻是這語言不通……不知能不能再勞煩你帶我走走,你要的東西,我可以作為酬勞給你。”
“這……不用的,鄰居之間理應互相幫助。”
儘管很想要這筆酬勞,不過蘇娃還是拒絕了,然後率先起身,向餐廳廊口做請的手勢。
李建昆沒多說什麼,跟隨她,在小鎮上慢悠悠晃蕩起來。
街道兩旁擺著不少地攤,售賣的東西五花八門,食品也有,幾乎清一色的那種邦邦硬、能拿來當凶器的凍魚或凍肉。
有一群熊孩子圍繞在他們旁邊湊熱鬨。
陳亞軍昨晚真給富貴拖來一包糖果,他從兜裡摸出一些分發,這可把熊孩子們樂壞了,有人扯著嗓子呼朋喚友“新來的老爺發糖了”!
好家夥。
估計整個小鎮的熊孩子都聞風而動。
富貴和熊孩子們打成一片,有時候語言不通倒也不重要。
李建昆和蘇娃走在前麵,樂嗬嗬看著,樂見於此。
昨晚金彪給他講了些“紅房子”前任主人的事,這個前任按照蘇聯社會而言,其實不是個正經人,但是這麼多年從未出事,一方麵是有祖蔭庇佑,另一方麵就在於鎮上的人們樂意喊他一聲老爺。
李建昆也想營造出這樣的局麵。
因為那座紅房子裡,不提其他,接下來肯定會出現一些這個社會不提倡,甚至是禁止的東西。
安全第一。
有了家庭之後,李建昆對這四個字認識更深刻。
值得一提的是,蘇聯不禁槍,但是禁手槍,沿街的槍械鋪子裡,兜售的槍械基本隻有兩種,獵槍和步槍,都不好隨身隱蔽攜帶。
這就是為什麼同樣不禁槍,這邊和大漂亮國,迥然不同的社會治安的原因。
李建昆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在小鎮上盤下一家鋪子,讓哼哈二將供應物資,應該是個速成之法,不過似乎又會造成“燈塔”的效果。
“哈哈,瞧瞧這廢物,沒喝酒也站不穩。”
“活著乾嘛呢?”
“老威爾士,你說話算話吧,把他弄走,真賣給我一瓶伏特加,你還有貨嗎?”
“老子什麼時候說話不算話?但是彆剛弄走,他又回來了,還有一點,不能宰了他,老子可不想攤上麻煩,誰能辦到,再跟老子說買伏特加的話。”
…
走到威爾士小酒館門前,李建昆和蘇娃被暫時堵住路。
隻見一個邋遢懶漢,被一名壯漢環腰抱著,從酒館屋簷下拖到路中間,那懶漢不斷掙紮,沒羞沒臊地喊道:“老威爾士你不夠意思,老子有錢時沒少照顧你生意,有這種好事你便宜彆人,來來來,把那瓶伏特加給你,我立馬消失,一個禮拜不礙你眼,酒錢照給,先記賬,怎麼樣?”
酒館老板沒鳥他,心情差到極點,起早抹黑去進貨,又沒進到。
鬼知道什麼情況,以前禁酒時,酒都沒有這麼難弄。
這時,一幫酒鬼注意到蘇娃和李建昆。
馬路中間抱成一團的兩人,由於壯漢卸下力道,也就分開了,大家都盯著李建昆打量,隻有那邋遢懶漢腳步踉蹌,湊到蘇娃身前,恬不知恥地問:
“馬雅可夫斯基小姐,你家有酒麼,能賒我點嗎?”
蘇娃趕緊攙扶他一下,才不至於栽倒,無奈一笑道:“波波夫先生,我家早就沒酒了。”
懶漢不再理會她,拍開她的手,又笑眯眯望向李建昆道:“聽說你是新老爺,你肯定有酒。”
“喲!煞筆波波夫還會說英文哩!”
李建昆瞥向這個滿身酒氣、蓬頭垢麵、胡須拉渣,口齒不清說著蹩腳英文的男人,微笑道:“有啊,問題是我為什麼要給你喝?”
被稱呼為波波夫的懶漢,咧嘴道:“要不、我幫你殺個人?”
圍觀的人中有人能聽懂,翻譯過後,眾人齊齊大笑,有些人捧著肚子眼淚都笑出來。
李建昆收斂笑容,正準備說點什麼的時候,留意到更古怪的一幕。
蘇娃沒有笑,戰戰兢兢。
然後她再次湊上來攙扶著懶漢,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波波夫先生,我想起來,我父親找你,你快跟我過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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