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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小鎮上其他商鋪多半打烊,暮色裡街道上人影稀疏,寧靜像一床棉被沿著街道緩緩覆蓋過去,到威爾士小酒館門前停下。
小酒館內燈火通明,人頭攢動,陣陣歡笑聲中摻雜著粗鄙的大罵。
“噢該死的,這是酒嗎,酒賣到這個價格合理嗎,這是吸老子的血啊!”
“喝完這頓,老子三天吃不上飯!”
“老威爾士,你個奸商,供銷社不可能把酒定到這個價!”
“你們特麼的要喝喝,不喝滾蛋!還供銷社呢,供銷社早特麼供應不出酒了,老子這是花大代價,冒著被抓進去的風險搞來的好酒,便宜你們這幫混蛋還討不到好,你們去市裡看看,那些西裝革履的家夥現在有幾個人能喝上酒……噢,狗屎!波波夫你跟老子有多遠滾多遠,誰把他扔出去,優先購買!”
“死開吧你個垃圾,你有錢嗎你?”
“總共才這麼幾瓶酒,你還想分一杯,滾去街上找狗尿喝吧!”
“但願晚上下場雪能凍死他。”
“離我遠點,一身死魚味!”
…
蓬頭垢麵、胡須拉渣的懶漢,被幾名壯漢拳打腳踢給轟出酒館,倒在門外的廊道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死活。
街道上傳來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接近小酒館後,變成咚咚咚聲,其中夾雜著木質廊道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嘴角有縷血絲的波波夫,費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露出那雙渾濁不堪的淡藍色眼睛,下一秒,毫無生氣的眸子裡精光乍現,這邋遢懶漢好似回光返照般,瞬間坐起來,抬手薅過遞到身旁的一瓶未開封的伏特加。
好像是迷失在沙漠裡的人發現水,鐵瓶蓋飛速旋開。
咕嚕咕嚕咕嚕!
一瓶酒眨眼間去掉三分之一。
倒置的酒瓶這才放下來,波波夫舒服地眯起眼睛,滿足地打了個酒嗝。
“名字、信息,視困難程度,提供一把槍,或者一把匕首。”他掃向站在身旁的兩個老外說。
李建昆似笑非笑問:“誰都行?”
“當然不行。”
酒瓶口再次挪動到嘴邊,不過變成小口小口地抿,布滿厚厚老繭的手撫摸著光滑的玻璃瓶身,仿佛那是心愛之人的胴體,波波夫一邊喝著酒,一邊說道,“老子有三不殺。”
“哦?”李建昆擺出洗耳恭聽的模樣。
“一,老幼婦孺不殺。”
“二,樂善好施者不殺。”
“三,平頭百姓不殺。”
李建昆莞爾,繼而表情玩味地報出一個名字,在三十公裡外的那座城市裡位高權重,但是口碑不算好。
波波夫放下酒瓶,抬頭看他一眼,然後緩緩說道:“準備一輛越野車,一把svd狙擊步槍,兩把馬卡洛夫手槍,至少六個彈夾,一顆煙霧彈,一顆手雷,一把鎢鋼突擊刀,外加十瓶伏特加。”
李建昆凝視著他,片刻後,恍然道:“你不想活。”
波波夫哈哈一笑,咕嚕一口伏特加後,眼神變得十分寂寥,呢喃道:“我這種人,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轉瞬,他再次大笑起來,“那人我也不喜歡,有他作伴,倒也不虧。”
“你覺得你能得手?”
“這個不瞞你,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不過你的酒肯定不會虧,就算乾不掉他,也能乾掉幾隻鷹犬。”
“我隻是隨口一說,試試你的膽量。”
“你大爺的,滾!”
波波夫白眼一翻,席地而躺,不再理會他。
李建昆笑笑後,抖抖呢絨大衣的衣領,帶著富貴離開小酒館,向紅房子漫步而回。
“你怎麼看?”
“看啥,瘋子一個。”
隔日,還是差不多的時間。
李建昆再次出現在小酒館門外,隻是今天小酒館早早已經關門,約莫無酒可售。
小酒館門外的廊簷下,那個名叫波波夫的酒鬼懶漢,仍然不知死活地躺在那裡。如果說蘇娃小姐的抗凍指數是1,這家夥該是1的n次方。
此時戶外氣溫零下好幾度。
他那身跑絮臟汙結塊的深色薄襖,幾乎帶不來多少暖意。
李建昆走上前,踢了他一腳,“死了沒?”
一動不動。
哢!
李建昆從裘皮大衣的斜口袋裡,摸出一瓶伏特加,用戴黑色皮手套的手旋開酒瓶蓋。
死狗一般的懶漢翻身坐起,一把薅酒瓶。
咕嚕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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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昆又從另一隻口袋裡,摸出一包蘭花豆,扔過去。
波波夫嘿嘿一笑,“你這人不壞。”
說罷,就著蘭花豆,美滋滋喝起酒,神色陶醉,彆提多暢快。
李建昆雙手後撐,倚著屋簷下的白色欄杆,一邊看著他仿佛在享用謝肉節大餐,一邊不緊不慢說道:“你是一名軍人,參加過對阿戰爭。”
波波夫動作停頓,皺眉問:“葉夫根尼牧師告訴你的?”
“問過他,牧師很有職業操守,什麼也沒說,我猜的。”
“都說中國人很聰明,果然不假。”
“戰爭創傷後遺症?”
“狗屁!”
其實李建昆也覺得不像,他曾經在某本書上了解過這種病症,說白了,是一種精神心理障礙性疾病,患這種病症的人,在某些時候情緒會非常不穩定,以至於很可能做出本能的傷害自己或他人的行為。
波波夫至少在小鎮上,從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甚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他的情緒不光是很穩定那麼簡單,擁有著非比常人的自製力。
那麼李建昆就很疑惑。
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一名雙手上的老繭佐證著優秀的軍人,變成這副模樣?
見李建昆一副靜待下文的模樣,波波夫譏諷道:“不是挺能猜嗎?繼續呀。”
“媳婦兒跟人跑了?”
“哈哈哈哈,對對,老子在外麵豁出命打仗,結果回來她跟彆的男人搞上,哎呀,這日子沒法過了,索性混吃等死吧。”
波波夫笑得眼淚差點沒掉下來,美美咕嚕一口酒,仿佛剛添了一道大菜。
“還能開玩笑,說明你並不是那麼想死啊。”
李建昆跟著笑起來道,“你這種士兵,肯定有檔案記錄,要查你其實不難。”
“然後呢?你他娘的真是多此一舉。”
波波夫撇撇嘴道,“那麼簡單的事,你這種家夥放著莫斯科的花花世界不去享受,窩到這邊的山角落裡來,肯定有仇家,你把信息給我,準備好酒,不就完事了,你管我是誰。”
“可是我認為你還能搶救一下啊。”
“哈哈,免了免了,癌症,沒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