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晉,瑉都。
十一月底,微雪在飛,半夜三更的深山老林蟲鳴不響,寒鴉不叫。
林子東北角,有火微燃,細看竟是鮮血一地。
一白衣青年長發未梳,右手提燈,大袖翩翩立在灘血池旁邊,也不知站了多久。
他眼睛上蒙著白綢,也許是因為看不見,臉色平靜得不似常人。
沒多久,青年不急不慢避開一具具被開膛破肚的屍體,直奔那唯一留有活人氣息的爛轎旁。
“需要幫忙嗎?”
清冷的聲音若月光傾瀉入耳,讓躺在地上裝死的老者微微睜眼。
白袖遮住了老者的視線,他微微抬手想要撫開,卻被一口老血哽住,最終無力落下。
“需要幫忙嗎?”
那聲音明明清冷至極,老者聽來卻帶著詭異蠱惑之感,奈何失血過多容不得他思考,求生本能讓他拚儘全力張口:
“救……救我……”
“救你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好。”
青年聞言難得一笑,隻見他微微蹲下,燈籠隨地放下,乾淨纖長的右手伸向老者,手掌覆上其雙眼。
微弱的白光從青年身體溢出,逐漸包裹著兩人,隨後越來越亮,直至刺眼。
光散,兩人原地消失,若不是那被微雪輕覆的燈籠還有燭光閃爍,甚至以為白衣青年從未來過。
……
一年後,瑉都禦史府,可謂是‘熱鬨’非凡。
“治不好我兒的眼睛,要你們這些庸醫何用!”
當朝禦史發火,普通人哪裡承受得住?
在場的不管是家丁還是醫者,隻能跪著瑟瑟發抖。
“好了,他們治不好我,放他們走吧。”
無用之功,遷怒何用?他眼睛為什麼瞎,他自己知道。
“可是相儀……”
堂堂禦史大人麵對小兒子,語氣竟意外的小心翼翼。
床榻上的青年背靠枕頭坐著,青絲散開卻不淩亂,白麵似玉,眉目如畫,唇色如脂。
他微眯著眼,定定地看象禦史,淩厲的目光讓人完全看不出他眼睛有問題。
“周遠山,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禦史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渾身一顫,強撐著恐懼對著跪著的一大片人吼:“全都給我離開!”
一盞茶不到的功夫,整個院落的人退了個乾淨。
“相儀,你不是答應過我,在外人麵前不直呼全名嗎?畢竟你現在的身份是我孩兒,外人總愛編排是非,與你名聲有礙。”
禦史這話看似是為人家好,其實雜夾著微微怨氣,他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瞎了眼的某人卻聽了個明明白白。
周相儀冷笑:“嗬,才一年,你就忍不住了?”
“什麼忍不住?”
禦史似是沒反應過來這句話什麼意思,滿臉疑惑。
“一年前,我把你救回來的時候,讓你立了誓,可還記得?”
“當然,做好事,立功德,無愧新生!”
明知道周相儀看不見,禦史依舊神色虔誠的回答。
“嗤……真會裝,既然無愧新生,為何又做了那缺德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