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為了聽方案彙報,聞人律跟策劃部門一起加了會兒班。
天氣有些悶熱,他忍不住脫了西裝外套,將襯衫袖口挽起來,露出結實的小臂。結束之後,他靠在沙發裡稍稍休息幾分鐘,除下袖箍正要回家,陸庭風卻風塵仆仆地回來了,一進辦公室便把他摁回沙發上,正色道:
“……你可彆怪我自作主張。這已經是鐘書記第三次暗示了,你再裝聽不懂,江源c223那塊地,跟咱們可就真的沒關係了。”
聞人律一聽,眉心立刻皺起來,那表情仿佛看到了什麼惡心的蛆蟲。陸庭風忍不住“嘖”一聲,叫道:
“大哥啊,你一個外來戶,想分申城的蛋糕,人家不是不給你機會,但你不能一點把柄都不往外送啊!現在做生意講究什麼?講究一個休戚與共,單單使錢是沒有用的——申城這地界上,誰沒有錢呢?你要跟他們變成同一根繩上的螞蚱,人家才敢跟你做生意啊!”
“……就非得去參加他們那些烏煙瘴氣的什麼盛筵?”聞人律的麵色相當抗拒,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堪入目的事。
陸庭風歎口氣,無奈道:“這就像以前老電影裡演的,加入□□,首先要去刀個人,人家才信你。你不納投名狀,他們怎麼會把你當自己人呢?……律哥,你現在不在京城了,一切關係都要從頭經營。你想要打進這個圈子,就隻能跟他們……”
陸庭風好像想說同流合汙,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換一個詞:“同氣連枝。”
望著地毯上繁複的花紋,聞人律狹長的眼眸低低壓著,腦中數個念頭劇烈鬥爭。想到那些荒唐又奢靡的畫麵,他胃裡翻騰起一股作嘔的感覺,久久壓不下去。過了好半晌,他似乎終於做了決定,閉上眼了無生氣地道:“……在哪裡,什麼時候。”
陸庭風立即振奮:“在洲際酒店三十樓貴賓宴會廳,就今晚!”轉念又露出個謹慎的表情:“你易感期還遠著吧,藥帶了沒?……那地方信息素亂竄的,你可彆失控。”
聞人律回他一個倨傲的表情:“我們家的人才不會失控。”
“行行行,知道你們都性冷淡。”陸庭風不禁翻了個白眼。
衣服沒換就趕了過去。
剛解下來的袖箍又戴上了,恰到好處地控製著襯衫袖口的露出度。聞人律感覺自己身上有些汗味,湊近聞時能嗅到淡淡的alha氣息,這讓他有些煩躁——聞人家的成員慣來克製冷感,不屑於張揚自己的性彆特質,像那種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入熱潮期或者易感期的失控行為,甚至會被他們視為畢生的恥辱。
為了避免這一窘境,他們家的成員每半個月會抽血查一次激素,若監測到波動,之後的一個星期便會服用抑製藥劑或者減少外出,儘量待在家裡。
從十八歲成年到現在,將近十年的歲月,聞人律一共經曆了二十一次易感期,每一次都從容度過。他毫不懷疑地相信,第二十二次也將會是同樣情形,無驚無險,毫無波瀾。
晚上九點,他到達洲際酒店。下車時司機問他:“老板,要我等你嗎?”聞人律想一想鐘書記那隻老狐狸,搖了搖頭:“不用了,你下班吧,明早八點來這裡接我就行。”
穿過富麗堂皇的高闊大廳,他走進電梯,在電梯廂裡看到了幾張眼熟的麵孔。其中一人長著雙短圓眼睛的,好像是申城廖家的公子。兩人碰巧對視,對方詫異地上下打量他一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聞人少爺!想不到在這兒看見你,真巧啊。”
聞人律笑笑,心中不置可否:“是啊,真巧。”
隨著電梯上行,轎廂裡的人陸續下乘,到最後隻剩了四個人。聞人律麵朝出口站在最外側,從電梯光亮的廂壁上可以看見其他三人的舉動——他們都不動聲色地靠著扶手,視線若有若無地往自己後腦勺遊移,不時交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似乎對他的妥協感到幸災樂禍。
不一會兒,電梯到達三十層,身後的廖公子忽然笑起來,勉強搭上他的肩,將他往大廳門口帶:“聞人公子第一次來吧?要不要我帶你熟悉一下,今天這個宴會,出席的人不少,都是我朋友!如何,為你引薦引薦?”
他個子不算高,但硬要將手臂搭上來,拽得聞人律有些不舒服。若換了以前,聞人律一般會婉言拒絕,但如今他有想做的事情,為了達成目標,也隻能對現實低頭:“好啊,那就有勞廖先生了。”
宴會廳分為兩個入口,一個高大開闊,一個隱蔽狹小。被廖允智搭著肩入場時,聞人律往轉角處的次入口瞥了一眼——那裡正大排長龍,熙熙攘攘全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oa或beta,男女皆有。
幾個看上去保鏢模樣的人正逐個收手機,表情凶神惡煞的,一邊收一邊警告:“什麼設備都不準往裡帶!老實點兒啊,裡麵還有一道安檢,彆心存僥幸,不然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又每人塞一顆避孕藥,看著他們吞下去:“張開嘴巴讓我看一看?舌頭底下有沒有?”
……真夠謹慎的。
一進入大廳,聞人律便覺出這次宴會的不同:燈光太暗了、太曖昧了,若不是各個卡座上擺著變色的波紋氛圍燈,簡直就看不清在座之人的長相。
場中的音樂也有些震耳,想聊天隻能湊得很近。一路行去,他看見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要不就是喝著酒大聲說笑、摟著美人動手動腳,神情亢奮,好像進入了一種癲狂的狀態。望著他們手裡五顏六色的酒液,聞人律不動聲色地皺一皺眉,心中的抗拒更重了一分。
廖允智帶他跟許多人打招呼,有他本就認識的,也有隻聽過名字的。聞人律記性好,握手之後便將這些麵孔一一對號入座,在腦海中形成了申城的人物關係網。
但是逛了大半個會場,他卻始終沒有看到鐘書記的身影。廖允智似乎也不清楚這位大人物的蹤跡,隻拉著他尋歡作樂,問他這個oa喜不喜歡?那個beta中不中意?
想到陸庭風的叮囑,聞人律心不在焉地望向眼前這位嬌俏清純的長卷發oa,猶豫一瞬,點了點頭:“還不錯,就她吧。”
柔軟的身軀立即貼上來,緊緊挽住他的手臂。對方顯然很滿意他的長相,一張俏臉笑得十分情真意切:“聞人老板,原來你真的這麼帥啊!我還以為那些新聞圖片是美顏過的呢,想不到你真人比圖片還要帥!”
聞人律敷衍地扯扯唇,沒有回答她。正漫不經心地四處打量,身後忽然有人拍他的肩。扭頭望去,他看見了申城四大家族之一——白家的二小姐白鏡明,正一臉輕閒地翹腳坐在卡座裡,長長伸展的手臂中各靠著一位美人,巧笑倩嫣地依偎著。
三十七歲的alha容貌成熟而威嚴,閒適之中透著一股倨傲的氣息,衝自己不緊不慢地招手。聞人律記得陸庭風曾說過,白家也有意c223地塊,想買下來開發一個商業綜合體。於是他便從善如流,坐了過去:“白小姐。”
“以前沒怎麼在這類場合見你。”白二小姐遞給他一杯酒,金褐色酒液,杯口搭著一條橙皮卷,細小氣泡緩緩升騰,像是內格羅尼。
儘管明白這裡頭應當加了料,但聞人律也隻得接過來,麵不改色地啜飲一口:“好幾次想來,但臨時有事,隻能憾缺。今天本來也有個會議,幸好改期了,不然我也是沒法兒來的。”
“是嗎。”白二皮笑肉不笑的,也不知信沒信。兩人約莫是第三次見麵,依舊像前二次那樣,聊得不鹹不淡,她不問聞人律今天來乾嘛,聞人律也不問她有沒有看見鐘書記。兩人相互虛與委蛇,可以說是十分默契,對某些事情都避而不談。
半晌,宴會廳東側舞台方向陸續聚集起一小群人,白二朝那邊睨一眼,隨即對聞人律露出一個頗為興味的笑:“聞人公子,要不要過去玩玩?”
……聞人律當然是不好拒絕。
跟著白二走過去,在迷幻流轉的燈光之中,他逐漸看清了那群人臉上興奮的表情,心中不禁冒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身旁的oa倒是很有經驗,興致勃勃道:“聞人老板,你喜歡人體盛筵嗎?我以前做過盛體模特,他們都誇我身材很好,皮膚白得像瓷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