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鐘後,教練組討論出結果,果然是要放棄開放式防守,改練封閉式。
洛城沒什麼表示,木著臉點點頭說“知道了”,繼續密密地跳繩。隻不過在跳完繩後,他微喘著走到一旁喝水。隔壁場地中,其他的格鬥選手正熱火朝天地貼身肉搏,這名看似所向披靡的驍勇鬥士微白了臉,糾結地揉了揉眉心。
……他已經難以心懷坦蕩地跟其他alha皮肉相貼了。
那個夜晚雖然已經過去了二十五天,但那難堪的遭遇如骨附蛆,已經悄悄將他啃噬出了致命的孔洞。儘管洛城極力想要忘記,可每當柔術訓練時,陪練人員汗膩的身體壓上來……那樣的重量於他而言,已不再是無關緊要的。
休息了約莫十來分鐘,曹教練在八角籠邊揮揮手,招呼他過去練習新戰術。洛城閉上眼,認命地咽一口氣,轉頭走到場邊長凳那兒,從運動背包裡拿了一件t恤套到身上。
隻能努力忍耐了。
今天是聞人律例行抽血檢查的日子。
本想留在訓練館仔細檢視洛城的柔術訓練細節,但醫生打來電話催促他,說血液分析也需要一定時間,你再不來,就隻能明天才出結果了。無法,聞人律隻得先行離開,並囑咐丁教練一會兒記得拍視頻發給他。
“真麻煩……”丁銳還犯嘀咕呢,“這個律總,又不是教練組的,天天這麼操心!”
不過終究是拍給他了。
血液分析需要一個多小時,足夠聞人律把視頻翻過來倒過去地看個十幾遍。這一次,洛城臉上沒再出現隱忍抗拒的神情,隻是眉心擰得更深了些、牙關咬得更緊了些,反倒顯得比以前更嚴肅堅毅。聞人律靜靜地反複翻看著,忽然間輕笑一聲,搖頭道:“……非得敲打一下才老實。”
恰好血液分析的檢查單出來了,一個眼生的小護士走過來,彬彬有禮地請他去診室看結果。她的神情隱約有些興奮,聞人律忍不住警覺地瞟了她兩眼,問:“甘醫生之前的助理呢?”
“她懷孕了,胎像不穩,休假在家養胎。”小護士笑眯眯的,一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得聞人律不禁擰了擰眉。一會兒到了診室,甘醫生正研究著檢查單,聞聲抬起頭,露出個一模一樣的笑容,招呼他坐下:“坐吧,我跟你說一下這個結果。”
他伸手指向“睾酮”一項,道:“相比兩周之前,你的睾酮水平有所下降,現在是604noll,但還是沒有恢複到往常的數值。鑒於你三周前有過一次意外用藥……這可能是藥物的副作用殘留,也許要過一兩個月才能恢複正常。”
要那麼久?聞人律不禁皺眉:“後續會引發易感期嗎?”
“有很大可能。現在娛樂場所中流行好幾種藥,其中有三種比較強力的會導致激素周期紊亂,體質不好的話,這樣的影響也許會持續半年以上。”說著,甘醫生推一推眼鏡,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不過聞人先生大可放心,以你檢查的頻率,激素的變化還是很容易就能監測到的。你隻要正常作息,保持一定的鍛煉和充足的睡眠,相信很快就能恢複正常了。”
“好,謝謝醫生。”起身正要離開,聞人律忽然想起什麼,回身望向那張檢查單:“這個我可以帶走吧?”
“當然可以!”甘醫生立即遞了過去。
“好,謝謝。”接過檢查單仔細疊好,攥進掌心,他跟來時一樣步履匆匆,大長腿仿佛帶著風,眨眼間就沒了蹤影。小護士伸長了脖子巴巴望著,神情間卻有些失望:“哎,這麼帥的alha,睾酮居然這麼低……真是中看不中用啊。”
“……你懂什麼。”甘醫生取下眼鏡,不輕不重地瞟她一眼,“他們家的人啊,雖然平常的性激素水平比普通人要低,可一旦到了易感期或者熱潮期,性激素會飆升到常規水平的三倍!所以有時候,遇事不要輕易下結論,人與人之間的個體差異很大的,你沒見過的情況多了去了……”
三倍!……護士小妹驚掉了下巴。
若放在以前,聞人律是不會問醫生要檢查單的。自那一晚被算計之後,他便開始疑神疑鬼了,總覺得那顆不知姓名的藥物會在某天再次影響到他的神誌。所以每次檢查後,他都要把結果拍下來,發給京城那邊的私人醫生看過才安心。
那老醫生給聞人家服務三十幾年了,一看數值就知道不對勁:“還沒恢複正常嗎?這都三個多星期了吧……最近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倒是沒有。”聞人律也不想誇大其詞,隻道:“就是不時有些煩躁。”
“有沒有燥熱、驚厥、睡眠不穩等反應?”
“沒有。”
“那就不需要太擔心。”老醫生經驗充足,明白他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於是又說了一些安慰的話。看完檢查單,老醫生轉而問起他曆年體檢的事兒:“你今年做體檢了嗎?……還沒做?京城這邊他們都已經做完了,你也找個時間去全麵檢查一下吧。今年你爺爺的狀況愈發不行了,老爺的血壓和血脂也有點兒偏高。正好,再過兩個月是老爺生日,少爺,要不你回來看看他們?”
“……再說吧。”聞人律麵色冷淡,他不說好,也不說不好,隻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接著他又象征性地過問了兩句爺爺的身體情況,隨即乾淨利落地同老醫生道一句謝謝,結束了通話。
被人猝不及防地提醒了“父親”的存在,聞人律心情不大好,乾脆讓司機送自己去訓練館做有氧鍛煉。好巧不巧,陸庭風居然也在健身,看見他還驚訝呢:“你昨晚不是剛練過嗎,怎麼又練?”
“心煩,過來跑步。”聞人律也懶得藏著掖著,就這樣大大方方地冷著臉,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場。
陸庭風不大清楚他是因何而心煩,摁停了跑步機在心裡仔細篩查一番,試探著猜測道:“是不是害怕那個仙人跳突然跑出來,挺著大肚子找你負責?”
“……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這回事。”聞人律的臉色更臭了,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那個人也真能沉得住氣,都二十多天了,還不出現!嗬,難道是沒懷上?”
“你拉倒吧,二十多天能看出什麼?”陸庭風無語地眯起眼,一時沒忍住,殘忍地戳破了他的僥幸:“一般養胎都要滿三個月才敢對外說呢,這才三周,胎都沒坐穩,萬一不小心生化了,那還怎麼拿捏你啊?再說了,三個月也不夠穩當——你家大勢大的,要是強迫他去打胎怎麼辦?對方要是聰明點兒,一直捂到生是最好的選擇。再有狠的,養到三歲才找上門都有可能!”
聞人律聽得臉都黑了:“我謝謝你啊,幾句話把我提心吊膽的期限往後延長了三年!”
陸庭風撇撇嘴:“其實還可以更長點兒……”
“你閉嘴!”終於忍不住了,聞人律抬腳一踹,正中他膝彎。陸庭風嗷嗷叫著蹲下來,又哭又叫:“我好心好意跟你分析,你卻這樣對我……”
“你這是分析嗎,你這根本就是風涼話!”聞人律氣不打一處來,乾脆停了跑步機,黑著臉瞪他:“那天要不是你軟磨硬泡,我根本不會去赴宴,也就不會遇到這種倒黴事!你不幫我寬心,反倒落井下石,哪壺不開提哪壺!陸庭風,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會揍你?”
得,把這座冷冰山撩炸毛了。陸庭風暗暗咋舌,趕忙閉了嘴,老實地縮起脖子,溜到一旁劃船去了。
隨著日期一天天接近比賽日,洛城的備賽訓練愈發緊張,賽前的宣傳工作也變得愈發密集。經常是白天訓練完,匆忙吃個晚飯,晚上就被拉出去出席活動或者接受采訪。這次帶他的人依舊是陸庭風——李誌明又請假了,請的還是長假,說是媽媽重病,需要親自陪護。
洛城正準備發信息臭罵他呢,聽見這個原因,手裡的動作默默停了下來。
……原來是真的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