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不太想見人,隻想一個人靜靜。
背後傳來一聲咳嗽。
有些怪異,也有些刻意。
“我這邊暫時沒事,你先回公司吧,”葉寧道,“有事我再聯係你。”
“那、那什麼,”背後的人總算出聲,“葉寧。”
這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總覺得在哪裡聽過。
葉寧遲疑片刻,轉過身的瞬間,腦海才延遲反應似的閃回三兩個畫麵。
建京時間,早晨8點13分,在醫院昏睡一天又被呂二的消息打得暈頭轉向的葉寧,終於想起昨天昏倒前發生的事。
他側過身,昨天躺在台階上的身影與現在站在病房裡的、同樣穿著病號服的、抱著果籃的身影不斷交錯,徹底重合。
秦樂舟隻一眼,就看到了葉寧額角上的敷貼和臉側的擦傷。
自出生到現在,不,到昨天下午以前,他順風順水的人生就沒有這麼尷尬的時候。
秦樂舟直到站到這件病房門前,都還記得昨天下午徹底昏過去前,公館安保那誅心的話。
——“秦少唉,人葉少自己淋著雨,把傘都給你了,還好心扶你,你怎麼還將人推倒呢?!”
安保那“你這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以怨報德的壞東西”的眼神,讓秦樂舟即便在昏迷中,都連做三場噩夢。
秦樂舟對天發誓,他真沒故意去推葉寧,隻是身體下意識往後一退,他根本控製不了。
他也不知道葉寧這麼脆弱,一推就倒,還發了場高燒,比他這個腦震蕩的人昏得還久。
來之前,秦樂舟原本是打算送完果籃,態度端正地道歉道謝,等人出院再送點禮,了結這事,畢竟如果真要論起來,他昨天之所以在小區長階摔個腦震蕩,葉寧絕對是“罪魁禍首”。
——不是誰在聽到“葉寧之所以處處找淮哥的麻煩是因為他喜歡淮哥”這事都能保持冷靜的。
如果能,那就不是人。
浩南哥在跟他說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在那該死的台階上。
秦樂舟原先是這麼打算的。
可現在……
他看著葉寧這一張因為受傷,顯得愈發蒼白脆弱的臉,啞巴了。
葉寧不知道眼前的人正在心裡自我搏鬥,隻是想起昨天的慘狀:“你還好吧。”
秦樂舟低下頭:“還好。”
“這果籃放、放哪裡?”
“床頭吧。”
“…哦,哦。”
葉寧見他一副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的架勢,隻好指了指沙發:“坐。”
“坐我就不坐了,”秦樂舟乾巴道,“昨天的事,謝謝你,還有不小心推了你……對不起。”
“沒事。”葉寧醒來的時候已經聽助理說過了,昨天他昏倒的原因,其實是因為高燒脫力,摔的那一下最多隻能算“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不過這些外傷倒真是摔的。
葉寧正想進一步解釋,在床邊罰站的某人忽然開口:“你的事,我…聽說了。”
葉寧:“?”
事?
什麼事?
“我知道你救我可能是因為想見……”秦樂舟一鼓作氣,“但,抱歉,我做不了我哥的主。”
葉寧一頭霧水:“??”
什麼跟什麼?
秦樂舟抬起頭,看著葉寧因為他這話露出的泫然恍惚神情,腦海中再度響起安保“你這個以怨報德的壞東西”的眼神,狠狠一咬牙:“行、行吧,剛剛的話當我沒說,我…我替你想辦法。”
葉寧:“???”
“想…辦法?什麼辦…喂!”
回答葉寧的是一道因為沒收住力,有些響亮的關門聲。
這都什麼謎語人?
葉寧頭疼得像是被重物擂了一拳。
好累。
病房裡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一早上先是助理,再是呂二,最後又來一個小謎語人,葉寧身心俱疲,一想到等會兒助理可能還要來,再躺不下去了。
他在床頭留言簿上撕了張紙條,寫了兩行字,放在枕頭上,拖著纏著繃帶的腳踝往天台走。
他住的是21層,病房,剛從窗戶往外看的時候,他發現了一個天台。
雨下了一夜,今早已經停了,天色還殘留著落雨的痕跡,灰蒙蒙的。
貴賓區一草一木都有精心打理的痕跡,天台環境很好,還很貼心地安了扶手的護欄。
葉寧腳有些扭傷,沒傷到骨頭,撐著護欄雖然走得慢,但也不怎麼疼。
他慢吞吞,一步一停,走到自動販賣機前,沒注意到不遠處已經有人靠著牆,看了這邊很久。
“滴,砰。”
水瓶從軌道落下,靜靜躺在取物口。
葉寧俯身,拿起水。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右手有傷,擰不了蓋。
葉寧肩膀微微一顫,歎了口氣,正要將水放到一旁——
一隻骨節分明、五指修長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接過那瓶被他放棄的水。
21層醫院天台很安靜,隻有一點風聲,葉寧背對著那人,瓶蓋被擰開的摩擦聲很輕,但葉寧卻聽得分明。
他轉過身:“謝……”
還有一個“謝”字被吞沒在喉間。
葉寧見過很多長相出眾的人,實話實說,世家孩子模樣基本都不會差,可像眼前人這麼…紮眼的,很少。
他穿著一件純黑色外套,輪廓高瘦卻不單薄,眉眼深邃,背光站著,整個人被光影切割得更加鋒利。
一身不好靠近的氣息,卻因為帶著笑的唇角,顯出幾分隨意來。
葉寧本能地感覺到…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