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握筆的少年忽然抬眸,將她的偷偷觀察抓了個現行。
沈尋雁快速眨了眨眼,接過他遞來的菜單和筆,手指不經意與他有所觸碰。
曾幾何時,總喜歡攥著自己手指的胖乎乎小手如今已經生得骨節分明、修長漂亮了。
他們已經太多太多年沒見過麵了。
最開始她還會每年回去偷偷在他的學校外麵遠遠看一看他,看見他的奶奶將他照顧得很好稍稍放心許多,後來她與現任丈夫開啟了新的生活,後又女兒出生,便很少能抽得開身去那邊了。
不知怎的,這次見麵,尷尬有,但卻好像沒有特彆生分。
沈隅點的菜並不多,她又添上不少,將菜單交給了服務員。
等待上菜的空檔,氣氛又靜止了下來。
沈隅在桌子下麵攪了攪手指,鼓起勇氣開口:“從小他們就說,您不想要我,所以將我丟給了沈立德。”
必須得邁出這一步,將一切都講清楚。
“誰說的?”沈尋雁聽罷呼吸加促起來,看得出來她很生氣,但即便是生氣她也是一副溫溫柔柔誰都可以欺負的樣子。
沈隅:“所有人。沈立德、奶奶、小姑、小姑爺、大姑、大伯……”
沈尋雁眼眶紅了一圈,聲音也有些發抖:“離婚的時候我爭取了好久你的撫養權,但我那個時候沒有工作,精神狀態也不好,沒有爭過沈立德。”
原來,他們在背後就是這麼造謠她的。
難怪這些年來沈隅對她的態度這麼差——沒有人能接受被親生母親拋棄。
她是遠嫁,在那邊並沒有親戚,父母去世得早,朋友也不多,本以為找到了托付終身的人,沒想到孩子出生之後沈立德漸漸暴露出了本性,仗著有孩子拴住她,開始對她家暴和冷暴力,她也因此患上了產後抑鬱。
她確實舍不得孩子,但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的精神遲早會出現更加嚴重的問題,孩子也會受到很深的影響。
她想離婚,想帶她的孩子離開,沈立德同意了離婚,因為他在外麵早就有了新歡,卻不同意讓她帶走孩子,她努力爭取了,但還是失敗了。
精神瀕臨崩潰的邊緣,朋友將她帶離了那座城市,來到燕城,休養了好幾年才稍稍好轉,也是在這裡,她遇見了如今的丈夫。
離開之後,唯一讓她覺得稍稍放心的是——她的婆婆,也就是沈隅的奶奶,將小孫兒沈隅照顧得不錯,自沈隅出生起,婆婆便待沈隅好極了。
她想到了那邊人不會說什麼關於她的好話,可她沒想到,他們竟然會在背後那樣造謠她,就連婆婆也是。
他們根本不在意沈隅的成長,不在意母親的形象會對一個孩子的影響多深,他們隻想像以前妄圖拴住自己那樣拴住沈隅。
沈尋雁胸口快速起伏,一隻手忽然拿起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是沈隅。
他說:“我相信您。”
沈尋雁忽然就控製不住眼淚了。
她今天特地化了精致的妝過來赴約,丈夫還打趣她說當初與自己約會都沒有準備得這麼隆重,眼淚這麼一滾,妝估計要全花了。
沈尋雁趕忙接過紙巾,小心翼翼接住眼淚,嘴唇緊抿,控製著情緒。
紙巾遮住視線,沈隅的聲音清晰落入耳中:“對不起…媽,誤會了您那麼多年。”
沈隅撒了個小謊:“我也是高考之後發現不對勁的,您是不是給我寫過信?還會定期給我彙款,我一封信都沒有收到,錢也是。”
他沒辦法透露重生的事兒,隻能營造出不小心偷聽到了什麼秘密、發現了一切的真相的樣子。
沈尋雁的眼淚漸漸止住,她隻會為沈隅掉眼淚,不會為旁的什麼人,沈隅這段話無疑引燃了憤怒的導火索:“沈立德怎麼能這麼卑鄙?!”
沈隅趁機將所有的一切都抖了出來。
漸漸的,菜也被一點一點上齊,覆了滿滿一桌子,彆說兩個人了,就是四個人估計也吃不完。
大多都是後來沈尋雁加的。
沈尋雁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看見這麼一大桌子菜也有些尷尬,小聲說:“沒事,吃不完我打包回去,明天微波爐叮一下,剛好省得做飯了。”
沈隅笑了笑,“好。”
……
將話全部說開,誤會順利解除,吃完飯,沈尋雁心情很好地要帶沈隅去買些新衣服。
沈隅沒有拒絕。
大人表達在意的方式往往是給孩子買新衣服。
然而,他低估了女人的逛街購物能力。
回到寢室的時候已經快要門禁了。
沈隅那破手機早就已經沒電關機了,他拎著大包小包爬上五樓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寢室門口站著好幾個人。
有宿管,有他的導員,還有兩個他不認識的人。
沈隅隱隱有些不太妙的預感。
導員率先開口:“沈隅,你去哪兒了?急死我們了。”
沈隅:“……啊?”
十幾分鐘後,沈隅終於應付完這群人,向他們道了歉,讓他們擔心了,旋即迫不及待走進寢室,給破手機充上電,開了機。
打開微信,便是程墨斐留言的n條消息,未接電話也有幾十通。
程墨斐:【吃完了嗎?】
程墨斐:【回去了不?】
程墨斐:【怎麼沒有聲了】
程墨斐:【戳了你一下】
程墨斐:【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程墨斐:【怎麼電話顯示關機了?】
……
程墨斐:【我聯係宿管和你們導員了,說你還沒有回寢室】
……
程墨斐:【怎麼還沒有消息?急死了】
沈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