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喜不信世子爺對姑娘這樣好,還會騙她。
可姑娘平靜的神情裡看不出一絲驚喜,這也不似作假啊。
歲喜糊塗了。
宋知蕙也不肯繼續解釋,隻朝她彎了彎唇,“去歇會兒吧。”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且此事是趙淩故意說給旁人聽的,隻不過半月,整個漁陽郡都傳開了。
廣陽候世子在春寶閣金屋藏嬌了三載,終是要將人接入府中。
一個妓子出身,竟然能入侯府為妾,這可是多妙的一個人啊,多少男子心中抓撓,想一睹美人風采。
有人暗中出重金,隻求見知蕙姑娘一麵,不必獻藝,也不必敬酒,就隻是見個麵而已。
劉媽媽故作為難,等人將價抬到不能再高,就讓人先記下來,說回頭與知蕙姑娘商量一番再做定論。
劉媽媽是做生意的,可不能壞了自己口碑,屎盆子都是往宋知蕙頭上扣,等那些客人來問,她便說是宋知蕙不同意,忌憚著廣陽候府的勢力,那些人也不敢鬨事,劉媽媽再讓媚月彈個曲兒,嬌蓉跳支舞,這事也就含糊揭過。
總之,經這一番折騰,百姓茶餘飯後除了要笑那小小烏恒不自量力以外,又多了一樁英雄愛美人的話題。
年底,大雪漫天,烏恒趁夜偷襲,竟闖入遼東郡城外大營,據傳那晚大東將士死傷一片。
消息傳到漁陽郡時,劉媽媽嚇得一個哆嗦,她的大財主可不能出事。
傳訊那小廝連忙擺手,“侯爺和世子無事,隻是不知這場戰事何時才能了啊……”
轉眼又是一年春暖花開,趙淩已經半年未歸,但每月的那箱銀餅還是如期會有人送到春寶閣。
見到錢,劉媽媽心裡就踏實了。
又過兩月,桂花樹旁那片茉莉開了,滿院儘是幽香。
“哎呦我的姑娘啊,窗子開這樣大,可莫要被風吹著了!”
劉媽媽人還未出現,聲音先傳入屋中。
宋知蕙正在窗後作畫,被這突然一嗓子,驚得筆尖頓了一下,一滴濃墨墜在茉莉花瓣上,顯得十分突兀。
她也未惱,隻是微歎一聲,擱下筆,轉身朝劉媽媽彎唇。
歲喜倒了茶給二人。
劉媽媽喝了一口,嘖嘖,這上好的白茶,比她房裡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笑著拉住宋知蕙的手,在那白軟的手背上輕輕拍著,“知蕙啊,媽媽這幾年待你不薄吧?”
宋知蕙如今表麵功夫已經能夠做到如火純情,她笑著點頭,“媽媽待我是極好的。”
劉媽媽聽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到宋知蕙剛來春寶閣的瘦弱模樣,再看如今白淨豐腴之姿,可不就是她的功勞。
“日後登高望遠,可莫要忘了媽媽,也莫要忘了這教養你的地方。”
劉媽媽這話也並不算錯,宋知蕙在她身邊也是學了許多東西的,在揣摩人性上,她的確教了她很多,所以宋知蕙明白了,大東與烏恒的這場戰事已經結束,趙淩要回來了。
“自是不會忘的,若不是媽媽當初肯留下我,我還不知會被賣到何處……”宋知蕙說著眼眶微濕。
瞧著楚楚可人的模樣,怎能不叫人心疼。
劉媽媽也跟著抹淚,“罷了罷了,都過去了,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說著,她垂眸呷了口茶,眉梢不由微挑,“你知道的,這半年來,劉公鬨了好幾次要見你,那價格說出來都嚇了我一跳,可我硬是沒同意,媽媽心疼你,不想你被折騰……”
劉媽媽的話宋知蕙怎會聽不明白,她這是要宋知蕙提前做個準備,待趙淩真要來贖人那日,劉媽媽給出的價可能會高到令人瞠目。
宋知蕙也不問價,隻滿懷感激地將劉媽媽哄了一陣。
送她離開的時候,宋知蕙隨口說了一句,又想吃飴香齋的鬆餅了。
他家鬆餅外皮酥脆,內裡柔軟,每日鋪子外都要排起長龍,都是等著吃那剛出爐的,若是過了片刻再吃,外皮便會塌陷,口感就減了大半。
春寶閣的姑娘若是出門,身後至少得跟著兩個護衛,倒不是怕姑娘跑了,沒有路引和身契,連漁陽郡的城門都出不去,又能跑到哪裡。
是因為姑娘們模樣嬌美,又身姿窈窕,怕賊人惦記,到時候讓姑娘們吃虧。
出門一趟也是麻煩,尋常姑娘想出去,劉媽媽肯定不允,如今的宋知蕙要出門,劉媽媽定然不攔,隻是要叮囑她遮好麵容,早些回來。
宋知蕙是懂規矩的,她也不給劉媽媽添麻煩,通常三兩月才出去一次,每次最多一個時辰就回來。
送走劉媽媽,宋知蕙回屋合上門窗,支開歲喜,爬上床榻,掀開被褥,從最中間一塊木板下,取出一盒紅木盒。
那裡麵最下層鋪了一層金餅,中間一層是銀餅,最上麵是五銖錢。
宋知蕙取出一串五銖錢,又將紅木盒鎖好,放回原處。
從她入春寶閣的第一日,她便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這裡待一輩子,而趙淩也不可能納她為妾,他若當真喜歡她,何必讓她在這裡待三年,才動了帶她離開的心思?
劉媽媽怎麼忘了,那些話還是她教給她的,男人嘴裡的話,能信嗎?
再者,便是趙淩當真要她入府,以她青樓的出身,在那偌大的侯府裡,憑什麼立足?
憑趙淩的寵愛?
嗬,再是寵愛,日後他不娶妻?
能做廣陽候世子正妻的人,又該是何等身份,能容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