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信立即斂眸,咽了口唾沫,“兒臣……兒臣想到修建大壩一事,若國庫不盈,可下方至地方,以各處封地往年稅收為參照,定額收貢。”
“有何益處?”晏翊問。
晏信分析道:“先前所提全國提高稅收一事,恐會引起民怨,若朝廷根據各方情況定額,再由各方自行想辦法補齊額度,便不會讓百姓怨至朝廷,至於地方是用何手段斂財的,便是後話,至少先解決了眼下江南災情一事。”
“依你所說,是要將朝廷壓力,轉移至地方?”晏翊抬眼看他,“你可知地方急於上貢,勢必會欺壓百姓?”
晏信上前道:“若是何處的百姓生怨,便讓朝廷派人去平息,對那地方官員或是罷免,或是貶職,總之,此計一出,百姓隻會怪至地方,怨不到上頭。”
說著,晏信朝著洛陽的方位拱了拱手,“且還會感恩上麵,替百姓平怨。”
“誰與你出的主意?”晏翊唇角含笑,讓人猜不出他是喜是怒。
晏信猶豫道:“是……是兒臣自己……”
晏翊低低笑道:“這計謀若是智賢軒裡任何一個人提出的,孤今日定是要剁了他腦袋。”
晏信小腿一軟,將頭垂得更低,“兒臣……”
不等他開口,晏翊便冷聲將他打斷,“若四處皆生民怨,你晏信可是打算將大東地方官員全部撤換一遍?”
“兒臣知錯,兒臣隻是……”
“單說這兗州若是惹了民怨,到時候是殺了你平息民怨,還是殺了孤?”
“兒……”
“滾。”
晏翊徹底不願再聽下去,他實在不明白,少時聰慧的男孩,如今怎地笨至如此程度。
晏信被罵的臉頰通紅,整個人都跪在地上。
這可是他想了許久才想到的法子,也是問過自己院中門客,確認無誤後才鼓起勇氣尋了晏翊。
卻沒想還是被貶得一文不值。
見他跪在地上窩窩囊囊,半分血氣也無,晏翊心中更是來氣,順手操起硯台就朝晏信砸去,“還不滾?”
連躲閃都不敢,如何能做他靖安王的兒子?
宴翊眸中怒意更甚。
左肩挨了重重一下的晏信,卻不敢出聲,他蹙眉起身,恭敬行禮後,這才轉身離開。
出了書房,在院中侍從的注視下,晏信逐漸挺直了腰背,麵對晏翊的羞辱,他早已習以為常,旁人更是見怪不怪。
他提步朝外走去,餘光掃見肩頭的墨跡,恍然間又想起了宋知蕙方才見他時,紅著眼尾,咬唇不敢直言的模樣。
是她害了義父失了幽州大計,義父自是恨她都來不及,怎會恩寵於她?
且義父還用弓箭射她,那般遠的距離,三箭齊發,先不提義父會不會失手,萬一忽然掀起一陣風,她也會當即斃命。
寵愛一個人會對她行如此危險之徑?
晏信不信。
這般想來,義父隻是將她叫至身前折磨吧?
定是如此。
這般一個柔弱女娘,怎麼能受得了?
晏信一邊琢磨,一邊走,不知怎地,一抬眼便來到了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