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家中,時窈見到了記憶中那個破舊的二層小樓。
整個金平島還沒有得到完全開發,島上除了周圍富人或投資、或度假用的海邊彆墅,島民們住的幾乎都是這種很有歲月痕跡的灰蒙蒙的閣樓。
大門是半人高的藍色欄杆門,倒是很有生活氣息。
於是時窈得寸進尺地推開門,走進小院。
言霽回到家中,將畫架妥帖地放到角落後,便走到廚房做飯。
比起豪華的彆墅,這裡實在逼仄簡陋。
不過卻也收拾的很整齊,各式家居的顏色搭配格外和諧,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溫馨與美觀。
大概十五分鐘後,言霽端著一碗海鮮麵走了出來,看見站在院子裡的時窈後,眉頭輕蹙了下,再次回到廚房,又端出一碗來。
時窈眼睛一亮,走上前坐下便吃了起來。
不多時,一張紙條再次放到自己麵前:吃完就走。
時窈抬頭,一眼對上言霽平淡的目光。
她想了想,默默低下頭,將嘴裡的海鮮麵咽下,站起身走了出去。
言霽的神情始終沒有太大的波動,見她離開便鎖了門上了二樓。
一整天沒碰過的手機,有一條未讀信息,是今天上午時思思發來的:季岫白說時窈姐生病了,我爸媽也說這次能處理好和季家聯姻的事,處理完我就回去。
言霽的目光柔了柔,可當看見“和季家聯姻”幾個字時,眸光微暗。
思思到底是時家的大小姐,時家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什麼都沒有還患有耳疾的窮畫家,而季家是海城金字塔頂的豪門。
自己卻……
言霽收起手機,默不作聲地看著外麵的天色漸漸變得昏暗,良久準備下樓洗澡。
突然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音,透過半開的窗子傳來。
言霽神情一頓,旋即想起什麼,走到門口,推開門。
一個小小的人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抱著膝蓋,光著的腳在夜色裡襯得分外顯眼。
聽見開門聲,她默默抬起頭,眼神仍然隻有茫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隻認識你了。”
言霽眉頭緊皺,半晌才終於開了口,聲音因為很少說話顯得沙啞,語速並不快,咬字卻意外的好聽:“進來。”
季氏。
助理剛走進總裁辦公室,便看見身形頎長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麵無表情地俯瞰著窗外繁華的都市夜景。
他默默停下腳步:“季總,時小姐早已經到彆墅了。”
季岫白神色一怔,緊皺的眉頭無意識地舒展了些:“她不是被送去金平島了?”
助理愣了愣才又補充道:“我說的是時思思小姐。”
季岫白頓住,神情緊繃地站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助理沉默了會兒,又道:“金平島也來了消息。”
“時窈小姐,去了言霽家。”
時窈……還是去了言霽那兒。
季岫白一時沒有應聲。
助理雖然不知道自家總裁為什麼要這麼做,但始終覺得季總這麼做總有他的道理。
可眼下看著,他總覺得季總似乎……也並沒有因為這個決定而高興。
“季總?季總?”助理喚了幾聲。
季岫白回過神來,點點頭:“讓司機在樓下等著,我現在回彆墅。”
“好的。”
回去的路上,季岫白坐在車後座。
思思就在彆墅等他,一會兒就要見到她了。
這個念頭,以前隻要想到,心中都會忍不住升起期待來,可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次……太淡了。
淡到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
直到司機小心翼翼的一聲“季先生,到了”,季岫白才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走下車,一步步朝主樓的方向走。
卻在靠近主樓時,他的腳步驀地停了下來。
正廳的窗子裡,透著冷色調的白色燈光,分外陌生、冰冷。
季岫白不由皺眉,剛要喚管家過來,詢問為什麼變了,下秒卻想到什麼,神色緊繃起來。
管家不敢私自改變他的習慣,每天不厭其煩地將燈光變換成暖色調的人,是時窈。
季岫白心中不覺升起莫名的惱怒,刻意忽視燈光,幾步走進房內,才推開門,便聽見一聲憤怒的嗬斥:“為什麼不讓我出去?你們這是非法拘禁!”
季岫白抬眸,穿著一身油畫色短裙的時思思,正怒視著攔住她的保鏢,臉頰因為生氣漲得通紅。
見到他,時思思愈發憤怒,怒目盯著他,憤憤問道:“季岫白,你對我爸媽做了什麼?時窈明明沒有生病,你們為什麼要合起夥來騙我?還有,你不是馬上要和時窈結婚了?囚禁我做什麼?”
季岫白望著那雙眼睛,心中不知怎麼就想到,時窈從來不會露出這種咄咄逼人的表情,她從來隻會溫溫柔柔地笑,即便生氣,也安安靜靜的。
“季岫白!”
季岫白目光一怔,繼而為自己的走神而心生煩躁,他看著時思思,半晌笑了起來:“邀請你參加婚禮啊。”
“那時窈呢?”
季岫白薄唇緊抿,好一會兒道:“婚禮上,隻需要有新郎和新娘,要其他人做什麼?”
“什麼新郎新娘……”時思思話說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季岫白,你瘋了?我根本不喜歡……”
“不喜歡我?”季岫白打斷了她的話,此刻也忘記了其他,隻有一次次被眼前女人否認的氣惱,到後來氣極反笑:“喜歡那個戴著助聽器的窮畫家?”
他一步步走近時思思:“你說時家誰和我聯姻都是一樣的,那為什麼不能是你時思思?”
“你說時窈和我相處得好,我就要好好對她,那時窈如果和你喜歡的窮畫家相處得很好,你會不會讓那個窮畫家好好……”對她。
最後二字沒有說出口,季岫白突然感覺胸口極快地刺痛了一下,他怔忡地站在原處。
“你什麼意思?季岫白,你說時窈和阿霽相處得好,是什麼意思?”時思思神情添了絲慌亂。
季岫白看著她。
果然,人都是雙標的。
她可以讓他對時窈好,卻在聽見言霽對時窈好時,慌了。
季岫白望著她,良久笑了起來:“不喜歡也沒關係,我們來日方長。”
“以後我也絕不會喜歡你,”時思思緊盯著她,“我爸媽呢?我不信他們會答應你這樣對我……”
“兩家聯姻,你覺得呢?”季岫白走到她麵前,溫柔地抬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時思思猛地避開。
季岫白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淡淡地收回:“我不過是讓一切回到正確的位子而已。”
“絕不可能!”
季岫白笑:“除非時家能夠承受得起毀約的代價。”
“現在看來,你站在這裡,說明時家承受不起。”
時思思愣住。
一直以來,即便她逃婚也好,屢次拒絕季岫白也罷,他對她,始終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縱容,以至於從沒有用時家威脅過。
可這一次,她明晃晃地感覺到他的威脅。
而時家,無力掙紮。
季岫白說完,便朝樓上的書房走去:“給時小姐安排一間客房,在婚期宣布前,時小姐都住在這裡。”
走進書房,季岫白的目光下意識朝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看了一眼,待看清那裡空蕩蕩的後,他飛快反應過來,抿緊了唇。
時思思就在隔壁的房間,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宣布婚期。
欺騙他的時窈,也付出了代價。
他沒有做錯。
一切不過是回到了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