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獻給愛麗絲》的旋律準時響起。
埋在被子裡的人睫毛微顫,仿佛陷在夢魘當中,神色極為不安定。
忽然,他猛地睜開眼,一雙琥珀瞳在觸及周圍擺設的瞬間驟縮。
岑潯驚疑不定地坐了起來,環顧昏暗的房間,一切的擺設都沒有變化,從廚房傳來的飯香也與往常無異,處處彰顯著來自家的安全感。
岑潯皺眉按住腹部,電擊的劇痛似乎還殘存在神經末梢,他又轉頭看向胳膊,一片光滑,沒有任何割傷。
是噩夢?
可夢裡發生的一切又那麼真實。
岑潯出了一會神,直到鬨鐘的鈴聲第二次響起,他才堪堪回過神。
既然找不到端倪,就姑且認為那是夢吧。
岑潯這麼想著,按照以往的習慣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去洗漱。
因為發了一會兒呆,岑潯直到7:10分才洗漱完畢,冷水的涼意帶走了腦袋裡最後的混沌,岑潯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緩緩吐出一口氣。
昨晚的夢雖然有點血腥,但坦白說,還挺——刺激的。
鮮血,恐懼,尖叫……比起平淡無波瀾的教學生活,似乎在生死邊緣遊走的感覺更讓他感到有趣。
岑潯取過毛巾按了按臉,壓下奇怪的念頭,走向廚房。
西裝革履的丈夫背對著他,腰上係著一個熊貓圍裙,桌上擺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鍋裡正煎著什麼。
“……”岑潯眯了眯眼,莫名的,覺得這一幕似乎迷之熟悉。
他悄無聲息地站到丈夫身後,越過他的肩膀往鍋裡看,果然看到一個半焦的煎雞蛋。
奇怪的是,明明蛋已經焦了,丈夫卻視若無睹,依舊機械地翻著蛋。
那股不對勁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岑潯伸出手,想幫丈夫關火,下一秒,伸出的手被丈夫按住。
無奈的低沉男聲響起:“彆鬨,小心燙著你。”
岑潯盯著他的側臉,提醒他:“蛋焦了。”
聞言,丈夫轉過身,低頭親了親岑潯的額頭,聲音溫柔地安慰他:“再堅持一下,等到了寒假就好了。”
岑潯迷惑臉:“?”
堅持什麼?雞蛋焦了,關火就行了啊,為什麼要為難雞蛋?
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煎蛋的焦味越來越重了,鍋上冒出了黑煙,偏偏丈夫還深情地垂眸看著自己,對身後的險情不為所動。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身後的焦蛋是吧。
岑潯嘴角抽了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打算手動關火,沒想到他剛有動作,丈夫就好像被觸發了什麼按鈕,微笑詢問:“今天要做什麼?”
“啪”的一聲,火終於關上了,在彌漫的刺鼻濃煙中,岑潯麵色不善:“今天我要炸學校,上午殺校長,下午殺學生,晚上去警察局坐牢。”
丈夫從容一笑,仿佛沒有聽到他的逆天言論,依舊溫溫柔柔地問:“那還是老時間去接你?”
接你個頭!
這下岑潯終於能確信,他的丈夫絕對出了問題。
或許,他所謂的“夢”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時間重回到了早上七點,一切都從頭開始。
岑潯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一係列影視作品。
陷入循環?楚門的世界?
岑潯思考的時候,丈夫做了個關火的動作,從鍋裡盛出幾乎成為焦炭的黑色固體,放到了桌上,深邃的目光掃過椅子上空虛無的某處,不動聲色地顯露一絲獨占欲。
站在他身旁,目睹這一幕的岑潯:“……”
你在對著空氣演什麼,我請問呢?
岑潯生生被氣笑了。
好好好,他倒要看看,這個世界還能癲成什麼樣。
對麵的丈夫已經開始優雅喝粥,岑潯在他對麵坐下,卻失去了胃口,漫不經心地用勺子攪著粥,低眸沉思。
丈夫的表現讓他聯想到了遊戲裡的nc,隻有觸發對話才能進行下一步。
那他呢,作為陪同封霽寒一起表演夫夫日常的對象,他也會是這世界的一個nc嗎?
岑潯試著回憶過去,跟封霽寒相遇相戀的記憶依舊鮮活多彩,似乎隻有在任職h大民俗學教授後,有關生活的記憶才開始模糊,直至被一些重複的片段取代。
可怕的是,他本人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事實,每天無知無覺地在同一時間起床,同一時間洗漱,跟丈夫進行同一個互動,再踩著同一個時間點進入教室。
岑潯眉頭跳了跳,想到這裡,很難維持冷靜。
不行,必須冷靜下來。
岑潯現在腦海裡有三個問題:
1如果進入h大之前,他和封霽寒的生活是正常的,那麼導致他們陷入nc循環的原因是什麼?
2此前,作為nc的他一直無法擺脫循環,今天的他又為何會突然覺醒?
3既然他能覺醒,是不是代表封霽寒也能一起覺醒?
陷入循環的原因尚未可知,但覺醒的契機卻是有跡可循。
昨天——姑且先稱之為昨天,昨天跟以往唯一的區彆,就是岑潯被小團體圍堵,然後反殺了顧少。
等等!岑潯忽然想起來,在失去意識前,他好像聽到了什麼聲音,隱約提及“首殺”“陣營”“獎勵”等字眼,可惜的是,具體的內容卻記不太清了。
岑潯敲了敲腦袋,還欲凝神回想,對麵的丈夫忽然站了起來,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往外走,然後停在玄關口,立住不動了。
這是在乾什麼?
岑潯回過神,琢磨片刻後恍然大悟。往往吃完早飯以後,封霽寒就會為自己整理領口,扣上最上麵的紐扣,從而遮擋住頸部的痕跡。
放在以前,這無疑是占有欲的表現,但現在……
岑潯看著目光暗沉地注視著虛空的封霽寒,頭疼地扶額,修長手指反複捏成拳頭又鬆開,不得不走到相應點位上,以此觸發丈夫的下一步動作。
這樣的生活可真是……太操蛋了。
必須得想辦法解開循環!
由於耽擱了些時間,岑潯真正出門的時間比以往晚了五分鐘。
7:32,車子開上了高架。
岑潯其實有點好奇,假使他沒有在相同的時間點開上高架,那是否還能看到平時那些加塞橫行的老熟車。
如果依舊能看到,說明這個世界是圍繞著他們轉的,其他人都是工具人,他們是唯二的主角。
如果看到了不同的車,就說明大家都是獨立的nc,都有自己固定的日程。
很快,岑潯得到了答案。
是第二種情況。
開上高架後,他們遇到了不同的車。
岑潯將胳膊搭在車窗上,眯眼打量即將進入的堵車路段,再度陷入了沉思。
已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徑路線,而他和封霽寒遲了五分鐘出門,如果繼續按照他們原本的行徑路線前進,那麼他們會不會撞上其他時間點出行的人的行徑路線?
隨著他們距離前車的距離越來越近,岑潯喉結微微滾動,緊盯著前麵的奧迪。
近了,越來越近了。
駕駛座的封霽寒神色從容,仿佛沒有看到越發危險的車距,腳下油門絲毫沒有鬆開的架勢。
岑潯已經知道了那個問題的答案。
靠!真的會撞上!
居然沒有任何閃避的覺悟,他們這些沒覺醒的nc是真的一點都不智能啊!
綿延不儘的車流堵塞了高架的路段,前方的奧迪放緩了車速,紅色的車燈亮了起來,下一秒,它猛地刹停。
岑潯所坐的車卻隻有一點減速的跡象,因為在他們原時間段的行徑路線當中,這一小段路是暢通無阻的,直到再往前一點的位置,才會被車流堵住。
要是等著封霽寒減速,那絕對來不及,岑潯暗道不好,眼看他們就要撞上奧迪,電光火石之間,岑潯當機立斷,快速探手,拉起電子手刹。
他們的車險之又險地停下,巨大的慣性令岑潯猛然前衝,又被安全帶拽回椅背。
危機暫時解除,岑潯緩過來後的第一時間就是解開安全帶,準備拉開車門下車,然而就在他的手按在開門按鈕上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後視鏡裡的驚魂一幕。
一輛黑色的大眾正朝他們直衝而來。
——每輛車都有其固定的行徑路線,什麼位置停什麼車,都有其定數。
而他們,現在停在了黑色大眾的停車點。
岑潯忽然意識到,或許,從開上高架的那一刻,他就步入了一個必死局當中。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