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劉秀突然宣布的度田令,廟堂群臣的反應極大,甚至還要超過了劉秀的廢後之舉。
畢竟廢後打擊的是一部分人。
這部分人被打擊了,自然而然便會有其他人頂上來。
但度田則是觸動了所有人的利益。
朝野巨震!
各式各樣的反對章表,如雪花般紛紛揚揚,徑直堆滿了劉秀的龍案。
甚至就連一向是支持皇帝的關中氏族這一次竟然也都開始反對了起來。
如此反應可謂是他再興大漢至今,第一次遇到。
但劉秀本就不是一個畏畏縮縮的人。
昔年昆陽之戰時當時的他麵對那般困境都敢直接提出來應該與新軍對抗,更何況當下?
他沒有絲毫遲疑,即刻將心腹之人紛紛派遣至各地。
同時,迅速提拔一批官員,以皇權的威嚴強力壓製眾人。
正式將度田令敲定下來!
此令一出,天下皆驚!
一時間,無數人馬自洛陽城向著四方奔赴而去。
那些大族也並非愚鈍之輩,他們深知不能以強硬姿態直麵劉秀。
可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們仍留有諸多操作空間,用以應對此次度田。
巨鹿。
如今河北的局勢發展,全然不出顧易所料。
真定王劉揚確實是老了,根本沒有動手的膽量。
當郭聖通被廢,連同郭家幾個子嗣的爵位也被一並褫奪的消息傳來時,他竟毫無過激反應,隻是整日鬱鬱寡歡,躲在王府之中。
而河北的這些個氏族,同樣也迅速的做出了各種改變。
那就是疏遠劉揚以及郭氏。
這個曾在河北叱吒風雲的王爺,短短數日之間,便呈現出搖搖欲墜之勢。
“因利而聚,利儘則散”,此語誠為至理名言。
皇帝對劉揚與郭氏的不喜,信號已然極為明顯。
即便往昔與劉揚、郭氏交情深厚之人,此刻也不免選擇避而遠之。
這,便是現實的殘酷。
而在確定了河北之地不會出亂後,顧易的重心自然也是再次回到了家族的內部上。
顧氏還是人丁太少。
沒辦法,顧易不敢讓顧嘯過於沉迷於女色。
雖然現在看起來顧嘯的身體倒還算硬朗,但以這時代的醫療水平來說的,但凡要是真的出了問題,恐怕就是死亡。
顧易不敢去賭。
不過也好在顧康顧晟這兩個子嗣的身體倒是都十分健康。
並未發生什麼早夭之事,不然顧易就真的要絕望了。
但這平靜的日子還沒過幾天,洛陽劉秀的書信便直接被人送了過來。
當親眼看到劉秀的書信時,就連顧易也都是不由得一驚。
度田?
劉秀這次竟然會這麼狠?
先廢後然後直接度田?
這種操作完全與原本曆史之中發展軌跡完全不同,就連顧易也未曾想到這一點。
不過在仔細想了想之後,他便想通了這其中的原由。
與原本的曆史不同。
因為此次劉秀統一天下更加順遂的關係,如今天下大族的實力其實遠比曆史之中的要強的多。
劉秀是個英明的皇帝,且還有前漢的例子在。
他如此果斷的動手也屬正常。
當徹底想清楚了這點之後,顧易的心也是愈發震動。
這次得殺多少人啊!
顧易記得很清楚,在原本的曆史之中,劉秀便是先後通過各種政策直接清理掉了帶頭的氏族。
原本的曆史都是如此。
那現在的呢?
大族們絕對不會坐以待斃,而劉秀也需要削弱大族。
“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這句話陡然在顧易心中閃過。
儘管他明白劉秀不至於如此極端,但心中仍不免泛起陣陣寒意,這是對家族的未來憂心忡忡。
如今顧氏看似前途一片光明,實則才剛剛起步,且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顧嘯與劉秀關係親近。
然而,未來時代變了又當如何呢?
顧易不得不深入思考這個問題。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也正如顧易的預料一般。
當朝廷的召令正式開始之後,最先受到度田令影響的地區自然是關中。
而關中氏族也給出了自己的回應;
———賄賂!
他們通過賄賂負責度田的官員,許以各種利益,企圖謊報田地數量、隱瞞人口實情。
這一招起初確實起到了一些作用。
劉秀起初根本未曾料到天子腳下竟然也有人如此膽大妄為。
但當他知道了此事之後,這些人也自然是迎來了帝王之怒。
涉事官員,一律處死,且還沒收其家產。
所有隱瞞土地人口的大族,沒收其田地,人口重新納入戶籍,甚至還將帶頭大族之人治了罪。
或是為了震懾天下,劉秀這次動手可謂是極為狠辣。
然而,僅憑這些手段又怎能讓天下大族就此屈服?
僥幸心理是人類的性格底色之一。
他們的手段立刻便有了轉變———蠱惑百姓。
這年頭,甭說是看懂朝廷的政策,甚至就連認字的人都沒有多少。
在這些個大族刻意的煽動之下,果然百姓之中也是漸漸響起了反對的聲音。
這確實是一個狠招。
劉秀雖然對大族下得去手,但在麵對如此之多的百姓之時,他也是不得不做出一些調整。
一邊派官員前往各地去安撫百姓。
同時對整個度田令做出調整,保證不會碰觸普通百姓的利益。
這注定是一場拉鋸戰。
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從關中到關東再到天下各地,風波四起。
真定。
麵對時隔了好久再次前來的一眾氏族之人,劉揚甚至都覺著有點恍如隔日。
儘管他們近日的生活質量並未發生太大變化,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還是讓已至暮年的劉揚有些難以承受。
再次麵對這些人時,他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冷笑,“諸位怎不去找冠軍侯?”
“來本王這兒所為何事?”
他的話語中滿是怨氣。
然而,對於這些再次前來的人而言,又怎會在乎他的怨氣?
“王爺!我等知錯!”
“如今朝廷這度田令,天下風波四起,眼看著我河北之地便要被卷入其中了。”
“您老總得給出個主意啊。”
劉秀強硬的手段,確實是讓這群人慌了神。
但要讓他們輕易交出家族的底蘊,那是絕無可能。
在顧嘯不見他們的情況下,他們隻能來找劉揚,期望能想出應對之策。
“哼!朝廷的政策,本王能有什麼辦法?”
劉揚依舊在發泄著心中的怨氣。
眾人見到這幕,雖然心中對他愈發鄙夷,但還是不得不捧了他一會兒,劉揚的表情這才漸漸恢複,說起了此事。
“諸位何須慌張?”
他表情淡定,沒有半分慌亂:“我河北之地與其他地方是不同的。”
“這不僅僅是陛下的龍興之地。”
“且還有冠軍侯在此!”
當說到顧嘯時,他的表情還是不由得變得難看了起來,顧嘯可謂是讓他在這段時間丟儘了臉麵。
眾人聽聞,皆是一臉疑惑。
冠軍侯在此又能如何?
他不見我等又能。
劉揚似乎早已成竹在胸,看著眾人,眼神陡然變得狠厲,“冠軍侯又不是孤身一人。”
“他親兄弟若是出了事”
“他又豈會一直置身事外?”
“諸位想那顧晨當年剛剛來河北之時,你們送去的東西不會真的是白送的吧?”
“他顧嘯想仗著顧氏乃是新貴,底蘊不足,便想孑然一身,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