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如遠山墨畫般的清雋麵容映入眼簾。
“玠郎!”
蘇妙漪驀地驚醒,一下坐直了身。
眼前的暈影緩緩散去,徹亮的天光投落在蘇妙漪眼底,也照亮了她泛著血絲、濕漉漉的眼眸。
屋內垂係的紅綢、懸掛的嫁衣、還有催妝的妝箱,將蘇妙漪從兒時的夢境中驟然拉了出來……
今日是她與衛玠成婚的日子。
她竟在大喜的日子睡過了頭!
蘇妙漪慌忙起身,幾步衝到衣架前,手忙腳亂地穿起了嫁衣。可直到整理衣襟時,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不對,昨日全福娘子分明說了,要天不亮就起來梳妝。可現在這個日頭,顯然連吉時都已經過了!怎麼可能沒有人來叫醒她這個新娘?!
蘇妙漪心裡一咯噔,披頭散發地就拉開門,徑直闖了出去。
院中布置得喜氣洋洋卻一片死寂,除了蔫頭耷腦坐在台階上的蘇安安,竟再沒有第二個人影。
“姑姑……”
蘇安安扭頭看見蘇妙漪,表情頓時慌了,蹭地站起來,“姑姑你醒了……”
蘇妙漪臉色已經有些發白,卻還是強撐著問蘇安安,“怎麼回事?”
蘇安安瑟縮著肩,眼神閃躲,結結巴巴地,“姑、姑姑,時辰還早,你要不要……要不要再回去多睡一會……”
蘇妙漪定定地盯著蘇安安看了一會兒,才驀地收回視線,提著裙擺,頭也不回地朝院外跑去。
一踏進前院,蘇妙漪的身形便僵了一瞬。
與後院的空無一人不同,前院竟是擠滿了賓客。其中有與蘇積玉交好的長輩,有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裡,甚至還有些她見都沒見過的陌生人……
而穆蘭也站在人群中,看向她的眼神裡摻著一絲複雜卻又熟悉的意味——
那是從小到大,每當她受了委屈最狼狽不堪的時候,穆蘭看她的眼神。
蘇妙漪的心瞬間沉入穀底。
她穿著一身嫁衣,神色恍惚地從賓客麵前走過。眾人麵麵相覷,喜堂內鴉雀無聲,唯有蘇妙漪的嫁衣上的珠玉墜飾隨著她的步子發出玎玲碎響,好似越來越急促、捶得人心慌的鼓點。
就在她穿過喜堂,走向衛玠平日裡住的那間屋子時,蘇積玉焦頭爛額地迎了上來,攔住了她。
“妙漪……妙漪你聽爹說……”
蘇積玉扶住臉色難看的蘇妙漪,”你先回屋睡一覺,爹已經在四處尋人了,一定幫你把人找回來……”
蘇妙漪一聲不吭地拂開了蘇積玉的手,將衛玠的房門一把推開。
屋子裡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雖不見人影,卻什麼都沒少,甚至桌上還多了兩樣東西。
疊得整整齊齊的男子婚服,以及……
被半押在婚服下的一張銀票。
身後有人湧了上來,一切關切話語卻都被震耳欲聾的嘶鳴聲掩蓋。
蘇妙漪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那從婚服下露出的半截銀票,隻覺得心臟被破開了一個窟窿,汩汩地流著血,灌著風,身體的每一寸每一厘,都在發酸作痛……
原來她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的、徹徹底底的,又被拋棄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