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安?”
顧玄章喚了一聲。
容玠這才堪堪收回視線。
隨著一聲鑼響,台下的刻寫競藝正式開始。
蘇妙漪不再與淩長風廢話,提筆在紙上謄抄起了仲桓的小重山令。
一筆一劃,橫平豎直。
蘇妙漪今日寫的,仍舊是她改良過的刻印字體。
顧玄章在樓上遠遠地瞧了,也忍不住稀奇地對容玠說道,“蘇小娘子的這手字,方正呆板,倒是不似她的人,生得玲瓏剔透啊……”
容玠牽牽唇角。
玲瓏剔透麼?分明是狡黠刁滑。
不多時,其他書肆的寫工都已經將小重山令謄抄完畢,開始著手上版,蘇妙漪那邊卻還在心無旁騖、淡定自若地寫樣。
旁邊的蘇安安看得著急,“姑姑不是說我們就勝在速度麼?今日怎麼還沒有旁人快呢?”
穆蘭想著自己押給知微堂的幾兩銀子,心裡更著急,抬手就往蘇安安手裡塞了一捧瓜子,“多吃點,少說話。”
蘇安安:“……”
轉眼間,蘇妙漪也終於將寫樣完成,她將那薄薄一層稿紙貼在木板上,轉印墨跡,再揉刷去最上麵一層的紙張。
最後,那層印著反文的版麵就被遞呈給了淩長風。
“交給你了。”
蘇妙漪轉了轉手腕,微笑著朝淩長風放狠話,“刻得難看沒關係,但若是刻錯一個字……我拿壑清劍捅死你。”
淩長風的眼皮猝然跳了一下,拿起刻刀開始雕印木板。
好在蘇妙漪押中了題,他練了這麼幾日的小重山令,早就已經熟能生巧,刻了兩個字便已經進入狀態,手速越來越快。
蘇妙漪的那手字,雖然寫起來慢,可刻起來卻快得很。
一會兒的功夫,淩長風的進度就已經將其他書肆的刻工遠遠甩在了後頭。
玉川樓裡的大多數人都沒見過書肆這寫樣、刻印的流程,於是紛紛都擁到了台前,在底下稀奇地張望著。
今日的刻寫要在一定時限內完成,所以台側還擺放了一個巨大的沙漏用來計時。
在那沙漏才漏到一半的時候,淩長風便已經遙遙領先地完成了刻印,率先走過去敲了一聲鑼。
鑼聲一響,那幾個混在人群裡的賭徒便又開始歡呼叫好。他們一會兒將知微堂誇得天花亂墜,一會又替蘇妙漪賣慘,說偌大一個臨安城竟然容不下一個女掌櫃……
內行人看門道,外行人看熱鬨。今日這玉川樓裡的外行人遠遠超過內行人。
尋常看客們分辨不出什麼字體差彆,被幾個賭徒一引導,民心便逐漸傾向知微堂。
隨著沙漏裡的沙一點點漏儘,其他書肆也陸續刻印好了小重山令。不過有兩家書肆習慣了慢工出細活,竟沒能在時限內完成,直接被淘汰出局。
台下的看客們揮著手裡的簽子,爭先恐後地給各家書肆投票,不少人在賭徒的鼓動下,隨大流投給了知微堂。
淩長風差點被其中一個簽子戳中眼珠子,一邊嚇得後退,一邊喜不自勝地打量其他書肆的簽筒,暗中比較,“蘇妙漪,真有你的,我感覺我們贏定了……”
蘇妙漪目視前方,“彆高興得太早,這一輪,評判官的一根紅簽,抵得過十根木簽。”
三樓雅間裡,一名女使站在窗口觀望著樓下的動靜,低聲向坐在珠簾後的扶陽縣主轉述,“知微堂暫時領先。”
扶陽縣主先是詫異,隨即就笑了起來,“秦行首他們這回可是失策了,叫來這麼多外行人投票。這些人隻知道看熱鬨,哪懂什麼刻印技藝……”
女使也若有所思,“前幾日,書肆行排擠知微堂的消息便傳遍了臨安城。想必這底下也有不少人,是因為憐惜知微堂勢弱,所以不由分說地站在她們這頭。”
這話倒是提醒了扶陽縣主。
她撫著茶蓋笑道,“說不定那些傳言,還是她蘇妙漪自己傳出去的。”
女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過她這是把整個書肆行都算計進去了……”
扶陽縣主話鋒又是一轉,“得罪了這麼多前輩,就算能留下來,又能活幾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