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在離家出走的第一天晚上哭過,第二晚隻剩抽鼻子,白天明明平靜無事……
之前阿嫲被姑姑接走看病的十天,梁曼秋也是這樣熬過來。
這邊的動靜招來了巡邏人員。
一個穿回衫黑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你們兩個小孩在這裡乾什麼?”
男生指著梁曼秋告狀:“阿叔,她偷吃我姐的供品。”
原來梁曼秋感受到的善意純屬錯覺。
偷吃供品可是大忌,和死者共享一食,會影響運氣。阿叔愣了一下,打量梁曼秋和手裡並不飽滿的紅色塑料袋,“偷了什麼?”
“蘋果。”
阿叔剛朝梁曼秋伸手,塑料袋就到了他手上,倒是挺配合。
塑料袋裡除了一個蘋果,還有兩三包塑封的餅乾,不知道是否也是供品。
阿叔:“偷了幾個蘋果?”
男生:“原來有五個,偷了兩個,有一個被她吃過了。”
數字四不吉利,不能擺四個蘋果回去。阿叔一看梁曼秋應該沒成年,隻能送派出所一趟,交由父母管教。
青山派出所。
戴四海的代步車跟著一輛奔馳停在派出門口路邊,奔馳下來一對衣品不凡的中年男女。
阿蓮坐公車比較慢,隻比戴四海早到幾分鐘。
戴柯來不及納悶為什麼阿蓮總幫他們家做事,緊跟著戴四海入內,沒見到梁曼秋真人之前,心頭仍懸著一塊大石頭。
那對奔馳夫婦也跟著戴四海他們一起進入派出所,進入辦公樓,甚至同一個片警接待了他們。
片警一看雙方衣著,很快判斷出來,對著奔馳夫婦說:“你們是周舒彥的家長?”
奔馳夫婦說是周舒彥的父母。
戴四海碰上片警的目光,主動說:“我是梁曼秋的阿伯。”
片警:“好,正好來齊了。”
這算哪門子的正好?
片警讓周氏夫婦在原地等候片刻,先把戴四海帶向詢問室,讓家長和失蹤小孩先團聚。
章樹奇身兼民警和戴家老熟人雙重身份,正在裡麵陪著梁曼秋——有點不一樣的梁曼秋,原來及腰的頭發變短了,堪堪遮住耳朵,衣服蹭得臟兮兮的,比剛來海城時還要邋遢,整一個乞兒佬。
所幸看著沒有明顯外傷。
梁曼秋一看見戴柯就低頭,腰弓成蝦,雙手壓在腿下,看自己的黃拖鞋。
戴柯心裡的石頭終於落地,卻沒有絲毫鬆快。
難以名狀的情緒湧動在胸口,堵得他緩不了氣。
章樹奇低聲跟戴四海解釋,“問過了,沒有人欺負她,頭發是自己去剪的,賣了20塊,然後搭車來這邊。”
阿蓮吃驚道:“二十?太能騙小孩了吧,小秋頭發起碼能賣五十。”
五十這個關鍵字深深刺痛了兩個當事人,梁曼秋和戴柯不約而同偷瞥一眼對方,目光如同極磁鐵,靠近旋即轉開。
阿蓮坐過去想安慰一下梁曼秋,但她渾身臟兮兮的,隻有臉和手剛洗乾淨,實在抱不下去。
“小秋,你怎麼一聲不吭跑來這麼遠的地方,你看阿伯找得你多辛苦。”
梁曼秋的腦袋埋得更低。
戴四海坐到梁曼秋另一邊,“先告訴阿伯,你有沒有拿大d的五十塊錢?”
“沒有。”細若蚊蚋的聲音卻很堅定。
“好,阿伯相信你是好孩子,不會亂拿彆人的東西,”戴四海說,“你不回家怕哥哥再打你了嗎?”
梁曼秋沒吭聲。
戴柯被當眾審判,不服道:“她沒打我嗎?”
說罷,要給她看傷口似的,抬起自己的手臂,不知道控訴還是撒嬌:“把我手都抓破了……”
章樹奇哭笑不得,戴柯看著人高馬大,容易讓人誤會他成熟,實際還是小屁孩心性。
章樹奇拉了下戴柯的手,“還沒蚊子包大,矯情。”
戴柯:“還拿鐵盆砸我的頭,盆底都凹了,腦震蕩了。”
梁曼秋開始悄悄抽泣,阿蓮不得不手背貼了貼她的臉頰,安慰:“彆哭,沒事就好,回去阿伯會批評哥哥的。”
不知是阿蓮的手給了她難言的溫柔,還是承諾觸動了心弦,或者後怕讓梁曼秋忽然哇地放聲大哭。
“我怕我把哥哥打傻了……”
在場所有人均是一愣,誰能想到梁曼秋不是生氣戴柯誤會她偷錢,不是害怕戴柯打她,而是擔憂戴柯被她打傻了。
章樹奇小心翼翼問:“小秋,你是擔心把大d打傻了,所以才不敢回家?”
梁曼秋一邊抹淚一邊嚶嚶嗚嗚,像連續打嗝。眼淚化開胳膊上沒洗淨的灰塵,臉上又糊臟了。
許是梁曼秋哭得太厲害,傳染了戴柯,他莫名紅了眼角。懂事後的第一滴眼淚獻給了梁曼秋,戴柯異常羞恥,飛快往手臂蹭了下眼角,跟打球擦汗似的。
“你才傻,傻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