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遲:“那我去找個大夫過來。”
薑薑福身:“奴婢可以學習。”
胡大夫稀奇:“你懂醫術?”
“懂。”
“腿部有幾條經絡?”
薑薑想了想:“六條,足厥陰肝經、足太陰脾經、足太陽膀胱經、足陽明胃經、足少陽膽經和足少陰腎經。大夫每次施針的都是足少陽膽經。
胡大夫點了點頭。
薑薑竟然懂,讓率遲有些稀奇。他躊躇,畢竟是她隻是個新來的小姑娘,然而府中大夫也都是些水平不怎麼樣的庸醫,正是他們當初耽誤了五公子的救治……他的視線對上徐慕白,徐慕白無聲頷首。
率遲知道,這是他同意了。
胡大夫放下醫藥箱,拿出針包:“你跟著我好好看看。日後便能為你家公子施針。”
薑薑確實很呆,她認為沒人吭聲就是同意了,不等率遲上前,她掀開地褲腿,非常自然地雙手將他略微分開擺好。
沒任何避忌或同情,目光聚集在胡大夫動作上,全神貫注。
胡大夫按住徐慕白右腿上一個穴位:“看準了,這是足三裡,治下肢痹痛、癲狂。這是第一針。”
薑薑點了點頭。左手拇指按住徐慕白左腿相應的穴位:“記住了。”
就這樣一個教一個學,過了大半個時辰,針灸結束。
率遲送胡大夫出去。
薑薑放下徐慕白的褲腿,又回了回頭想起什麼:“公子,奴婢能借用一下公子的筆墨紙硯嗎?”
徐慕白向來大方:“你用吧。”
“多謝公子。”
薑薑連忙去書桌前拿了些筆墨紙硯,本來想坐在椅子上,又臨時想起這是五公子的位置,走了幾步出來坐在客廳當中的飯桌上。
徐慕白扭頭遙遙看向她。
太傅府公子的貼身丫鬟,基本都會讀書識字。隻不過分到徐慕白這邊的未必,之前有些便是一知半解的。
薑薑顯然會讀書,剛剛那個小丫鬟還叫她“小姐”,薑薑言談之間沒有大戶人家奴婢動輒行禮屈膝的習性,倒很自然。
徐慕白見她抄錄完了,問:“寫的什麼?”
薑薑走過來,抄錄遞過來給他看,自己攏裙福下身,是股很親近的姿態,因為這位五公子很好說話。
徐慕白看完後,這寫穴位名稱的字跡倒是很娟秀細致,不過腿部圖畫得真是歪歪扭扭。
“你沒學過畫?”他一哂。
薑薑搖頭,她自小照料藥材,琴棋書畫女工一概不會的。
“扶我起來。”徐慕白吩咐。
薑薑接過紙,放置一邊,先給徐慕白穿上衣物,穿衣時才後知後覺地想起問:“公子不午睡了麼?”
“不用。”
薑薑點點頭也不多言語,穿完衣物後扶徐慕白,雙臂讓他支撐著坐上輪椅,再推他到書桌前。
徐慕白拿起薑薑用過的毛筆沾上墨水,不一會兒,這腿部圖便畫了出來。薑薑奇怪:“公子學過醫?”
“我見過自己的腿。”徐慕白擱下墨筆。
薑薑端著紙臉一熱:是啊。
徐慕白不禁微微笑了笑。
率遲走到門口,見這景象一愣。
倒不是說他沒見過徐慕白笑,徐慕白跟他在一塊兒倒是經常笑,他雖性情冷淡卻不是真的毫無感情,倒跟這丫鬟挺投緣的。
率遲不願打擾,正要離開,眼見冬青回了園子。
這兩個丫鬟——冬青還有個新來的丫鬟,現如今一到下午就不見蹤影,慣於偷懶耍滑。
好在五公子本身就不喜歡被丫鬟照顧,也就聽之任之了。
率遲避開身,讓冬青進去。
冬青牽起裙角走進屋子,見薑薑站在徐慕白身側兩個人氣氛輕鬆也有些訝異,她走進去行禮:“公子。今日大夫人宴席奴婢前去幫忙,現在回來了。”
徐慕白沒說什麼,隻看了她一眼。
今日一整天六公子都陪著大夫人應酬,儼然是嫡子形象,太傅府的嫡子嚴格來說應該是五公子。
而冬青是五公子園子裡的人,這會兒便有一種背主的心虛。
可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五公子這裡沒有好出路,她自然要去尋更好的。
冬青默默退到一邊,等薑薑出來,她找準機會跟了出去:“今日聽過說六公子送了禮物來,送了什麼?”
“馬具。”薑薑回答。
“馬具?”冬青皺皺眉頭,很快她也反應過來,對斷腿之人送馬具簡直就是羞辱,更何況五公子還是墜馬所致,還特意選在大夫人壽辰這天。
“他沒有提彆的了嗎?”冬青神情緊張,雙手扣著。
“沒有。”薑薑也注視到,她搖了搖頭,“哦,對了,他讓小廝帶一句話。”
“帶什麼?”冬青連腳都踮起。
“……”薑薑想了想,“希望五公子雙腿早日病愈。”
“……”
徐慕白坐在屋內翻開書卷,再次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