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寫下去罷。還有那……‘印刷’的事情,你要如何做?仔細來說。”
高洋的語氣略有揶揄。
人人有書讀?說得好聽,做起來難,否則天下也不會就那麼些世家門閥治書經典,還作為家傳流於後世。
況且在宮中多辦一個部門,就要多出許多費用和人手,皇家不差這點錢,但作為高殷主動要求的第一件事務,高洋怎麼也要問問長子的思路。
剛剛在宴中,高洋隻問了一個大概,太後和皇弟在一旁,也不好細問。
高殷思忖片刻,才開口:“經費的事,不勞內帑費心,孩兒從自己的府庫裡掏錢。剛開始肯定會虧,而且不少,後來就能賺了,實在不夠,孩兒再伸手向父皇要。”
賺錢這個高洋是不否認的,因為沒人敢和太子搶生意,而且這是有利於讀書人的大事,哪怕貼錢也要做,即便高殷不開口,高洋也要給他撥款。
“孩兒打算在大都督府、東宮、南城和北城都設置辦事處,負責承接業務和一些其他的雜務。工廠則開兩個,一個同樣在東宮,另一個開在北郊,方便收集原料,分彆供應京都的南北;書局則開四個,南北城各兩個,麵向京民開放,以後做得好再擴張。”
高洋點頭,他懂得也有限,聽高殷說得頭頭是道,知道他心裡有主意,便覺得尚可。
他又飲了一爵酒,打了個嗝:“那名字呢?”
高殷心中微動,回答道:“既然孩兒在東宮開廠,就叫東廠。父皇覺得如何?”
高洋撫著下巴,細細咀嚼:“東廠,東廠……為何不叫東宮印書局,更像那麼回事兒?”
高殷淺笑:“這就是孩兒說的一些其他的雜務了。以往孩兒性軟,宮人多有欺瞞,今日竟在我麵前偷盜!孩兒深感恥辱,決心整頓風氣,維持紀律,所以希望設置一個檢校局和東宮輯事廠,專主察聽宮中亂紀之事,以使上事有條理,下人懂尊卑。”
高洋沉默著。
他冷不丁看向高殷,目光凶戾、有如鷹視,麵氣陰冷,宛如狼顧,緊緊盯著高殷,仿佛他觸發了什麼禁忌。
高殷坐姿端正,還以平靜的目光,似乎隻是說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一時間氣氛凝結,就連遠處的犯人都看出這對父子的端倪,仿佛高殷的巨大壓力都轉移到了他們身上,令他們不住地流冷汗。
高洋當然明白高殷的目的,這個孩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謀奪權力。
首先是這個檢校局和東宮輯事廠,檢校局負責檢查,輯事負責追捕,如果讓他來主管宮中的紀律法度,那就等於宮中除了高洋自己,就是太子說了算,時日一久,太子的威望會在宮中高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這還隻是第一步。
如果讓他用東廠這個名義,將印書局和檢校局、東宮輯事廠混淆在一起,那麼這個部門的權責邊界將會非常模糊,而他又要在宮中和皇都裡,甚至大都督府中設立辦事處,那麼這辦的將是什麼事?是印刷書籍,還是……偵緝搜捕的事?
如此一來,這個東廠的權力,可就大到沒邊了。
高洋可太懂這一套了,他們高家就是這麼玩的,第一個玩這套路的祖師爺就是漢末的曹操。
曹操先設立了丞相府,然後受封創建魏公國,同時擁有漢丞相和魏國公的身份。
丞相有一套行政府署,魏國也有一套行政府署,曹操就在這個基礎上實行了兩步計劃。
第一步,先讓心腹親信擔任丞相府的重要官職,將漢朝官員的職責轉移到丞相府,架空漢官、充實相府,使得丞相府握有漢廷的實權,是真正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