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口耳相傳,豈是殺得儘、堵得絕的!正因如此,兒才要整頓宮廷,察聽亂紀!”高殷隻能奮力仰頭,努力擠出話語:“隻要您在,我們便無憂;可您百年之後,我們又能安睡嗎?而今看似未雨,實則暗流湧動,至尊不願綢繆,為妻兒做打算,那兒也不忍見那一刻了!”
說罷他一咬牙,朝箭上撞去,高洋趕快收手,箭矢還是在高殷的眼角下劃出一道血痕。
高洋頓時驚慌起來,他這才意識到這個太子對自己極為重要,若是瞎了一隻眼,太後就有理由將太子廢掉:“來人,為太子治醫!”
“無礙,無礙。”高殷擦著眼,隻是小傷口,很快就能止住。
雖然他這麼說,但禦醫仍是很快趕來,高洋退後數步,確認太子真的無事,才在心中鬆了口氣。
一旁犯人的慘叫仍在繼續,以往悅耳的聲音這時讓高洋心煩意亂,可即便他是皇帝,也無法阻止人死前發出的悲鳴。
因此他馬上怒喝:“停下!不要再叫了!”
皇帝的命令得到忠實的執行,一些犯人喜極,想要大聲哭泣,獄吏連忙捂住他們的嘴,低聲說想死也彆害上我們。
高洋看著底下上百具屍體,又看了看旁邊被救治的太子,忽然覺得,高殷和底下那群死去的奴隸極為相似。
既視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不,這是他的國,他的天下,就算天下人死絕,他和他的家都不能有事!
禦醫小步挪過來,垂腰向高洋彙報,高洋揮揮手,禦醫與其他人有如潮水般褪去,坦露出高殷來。
高洋看著太子,他的眼中平靜如水,全然不似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尚顯稚嫩的臉龐已經透露出對權力的渴望。
雖然不可以溺愛,但也不能讓他渴死。
“印書局、檢校局、東宮輯事廠,汝都去作罷。”
高洋吐出一口鬱氣,這句話似乎沒有那麼難說:“隻是檢校局和輯事廠之事,三日報與我一次,若要殺人,問我批準。”
“謹遵聖命。”
高殷深深下拜,高洋看著難受,親自將高殷扶起。
此時的高洋,戴上了慈愛的麵具,完全不像剛剛的瘋天子:“汝回去,早點休息吧。”
高殷點頭,旋即說道:“兒還有件事,希望父皇能夠滿足。”
“還有何事?”高洋有些不耐煩了。
高殷指著那些還活著的犯人:“請父皇把這些人賜給我。”
高洋奇怪:“要他們作甚?”
“父皇今日放生得也夠多了,想是功德無量,不差這麼些。不如讓兒帶去差使,補充人手,也算讓他們為大齊報效罪身。”
高洋聞言,摩挲著下巴,思索片刻。
“些許罪仆,汝想要,就帶去。”
高洋起身,招來一個侍者,耳語片刻,那侍者就笑著湊到高殷麵前:“太子請隨我來。”
高殷隨他離開,高洋注視著高殷的背影,陷入沉默。
好一會後,高洋才從獨思中醒來,看著天,雙目瞪圓。
“絕不……!”
高洋牙齒緊咬,滲出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