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高殷的意思很明白,劉向不出現,他就要殺幾隻雞,給大齊做開胃菜。
“卑職必定……必定儘力去辦。”
高殷這才稍稍滿意,這件事說完,另一件更麻煩的事情,又由主簿張乾提起。
“近日京城的物價起伏頗大,百姓攜帶一匹布,在早晨時,或可購買十斛米;到了傍晚,就隻能購買七斛米了。”
高殷聽見這個,也深感頭疼。所謂的治理國家,無非就是國土安寧、政治穩定、經濟繁榮,也是上位者要做到的責任。
然而有高洋這麼一個暴虐的天子在,就什麼都做不到了。他在北邊修築長城,在南邊興兵幫助蕭莊,損傷了幾十萬人馬,又動工修築台閣宮殿,賞賜無度,導致齊國府庫空虛,官員勳貴也貪墨橫行,齊國的民生日益艱難,奸盜之事連綿不絕,因此齊國的經濟發展非常差。
在貨幣方麵,高家的鍋不大,反而有點貢獻。主要是舊魏的弊病比較嚴重,加上戰亂頻繁,朝廷的貨幣既不精美也不統一,民間多私鑄,光是錢幣就有緊錢、吉錢、天柱錢、赤牽錢、雍州的青赤錢、梁州的生厚錢、河陽的生澀錢等多種貨幣百花齊放。
而且這還算是好的現象,往冀州以北根本不流通錢幣,人們商貿交易都隻用絹或布做一般等價物,因此張乾才用布匹來舉例。
廢除舊魏的永安錢,改為鑄造常平五銖,是高洋稱帝後難得做的一件好事。常平五銖文字流暢優美、版式劃一,製作精美,因此幣值也昂貴,百錢就能購買十匹絹、三十匹布。
然後私鑄之風又開始了,而今市麵上已經出現赤熟、青熟、細眉等私鑄錢,甚至有些喪心病狂的私鑄者往裡加鐵、鉛、錫做成薄錢,擠兌了正版常平五銖的價值和公信力。
劣幣驅逐良幣,高洋為此大怒,然而屢禁不止,高洋也沒有堅持的動力,就沒再管下去。
因此貨幣始終沒能代替布匹,隨著齊國官場的黑暗化,大齊百姓的生活逐漸進入以物易物的時代——當然西邊的周和南邊的陳也沒好到哪裡去,都是私鑄成風,大哥莫笑二哥,周國至今還在用魏朝的五銖舊錢,陳國的嶺南地區更離譜,到現在還是用鹽米布進行交易。
到高殷這裡,就要整頓整頓這個現象了:“民以食為天,食貨之事,關乎國本。若平準無用,則鬥米過萬,一錢購畝,天下終將傾覆。”
說得這麼嚴重,意思就是給我重視起來。
“易朗!”
“卑職在!”
精壯的軍人出列,高殷對他下令:“帶人在京都四方坊內,各設一個市場,無論是柴薪蔬菜還是果實米油,價格都必須保持年初遭災前的水準,誰若不從,沒收錢貨,趕出市坊。”
“張乾,你聯絡司農寺的官員,一起去和京城的商賈談一談,不夠的貨找他們要,價格能降多少是多少,先讓他們賒著,賬都算在我們大都督府頭上。”
高殷覺得這個時代的商人還是很不容易的,由於這塊土地重農抑商的天賦技能,商人長期被壓製著,而且經商也確實會有各種各樣的風險,一律怪罪他們趁機發財也不好,隻是要稍稍遏製他們的野心,不準在這個時候發國難財。
張乾欲言又止:“若是他們有推脫之意?”
事實上,能在北齊這個龍潭虎穴的京都做成豪商的,沒有權貴罩著根本不可能,早八百年連貨帶本被吃光了,所以要挑他們的事很難,背後可能是一個又一個的權貴。
大都督府剛開府不久,權威未立,張乾有些不自信。
“要是他們不樂意,就告訴他們,記的是太子的賬!”
這下張乾沒話說了,也能安頓商人們的心。
如果是記在大都督府的單位頭上,那以後高殷退了,這下任大都督就得把這個賬背在身上。甚至高殷更絕一些,直接把大都督府解散,那商人們就血本無歸,被高殷狠狠宰了。
但如果是掛在高殷的個人名義上,那就還有個說頭,至少他本人推脫不了。
至於當上皇帝就賴賬什麼的……有時恰恰是皇帝,才不能賴賬,尤其是高殷所處的這個生態位,他真賴這些商人,那商人們就敢去投資高演高湛。
高殷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而且他也的確想搞好齊國的經濟,雖然這攤子爛,未來可是他當家作主,再爛的泥也要給他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