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頓時側目。
太子這是要走天保帝的路子啊!
說到底,沒有兵士就沒有權威,高家能當皇帝,靠的也不是道德品質。
握不住兵馬的貴人,明日就會變成跪人。
同樣的,再桀驁不馴的士兵,也會渴望一個常勝不敗的將領。跟著這樣的將領能打勝仗,勝仗代表著更大的生存機會、戰功和封賞,因此要有軍功,才能拿捏那些桀驁的士卒。
“將軍若是願意,我想經常來府上討教軍務和練兵之法,以備將來能夠出征,為我大齊開疆擴土,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這個姿態,讓斛律光沉吟起來。
僅僅隻是軍務,倒也不是不行。何況這是一個不錯的理由,日後好親近,出事也好切割。
於是他欣然接受:“朽木之智,蒙太子抬舉,太子隨時可來我府上,明月隻要在府中,必當傾囊相授。”
高殷連呼兩聲好,想要行拜師禮,斛律光趕緊攔住,他可不敢接這個關係。
但兩人間的隔閡少了許多,交談也熱切了起來,高殷坐到日暮夕沉,才起身告辭。
“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宮裡了,那下次再來向將軍討教。”
斛律光笑著應承,準備將高殷送出府中,忽然聽到一聲:“天使到!”
天使,就是天子的使者,斛律光急忙請進,高殷是太子,也不至於回避,隻見高洋的近侍端著一個食盒進來,見到高殷在此,他也很驚奇,還是繼續向斛律光宣布道:“天子有諭:此羊肉羹口味極佳,朕極喜愛,聽聞斛律朔州病體初愈,朕甚關切,特賜此羊肉羹與斛律朔州進補,解朔州不能入宮參宴之惜!”
斛律光跪拜謝恩,兩個仆人打扮的文士端上肉羹,高殷抬眉,有些驚訝:“臨漳令、李舍人,你們在這做什麼呢?”
兩名文士抬起頭來,分彆是臨漳令稽曄和舍人李文思,他們笑得勉強:“不期想遇太子,實是三生有幸!”
說完就要跪拜,高殷見他們古怪,把他們叫到一邊:“怎麼回事?你們又勸諫父皇,被責罰了?”
誰知道這兩人馬上跪伏於地,口中急切說道:“請太子救救王尚書吧!”
高殷神色一變,祠部尚書王昕?
“說清楚!”
“是!至尊今日在宮中設宴,王尚書聲稱有病無法參加,至尊大怒,派了騎兵出宮,怕是要對王尚書不利。”
稽曄連忙將事情說清楚。
“誅殺大臣,需有法度,至尊如此行事,臣等深感不安!我等被貶斥為奴隻是小事,尚書難保才是大事,太子若是有心,替王尚書申辯一句,他死得也瞑目了啊!”
高殷聞言,轉身便走,對斛律光丟下一句“告辭”,斛律光忙著吃肉羹給天使看,隻能示意其他人送太子出府。
高殷匆匆離開鹹陽王府,也沒能和其他人多說話,隻得扯下自己身邊的金玉,隨手塞在府人手中,也不等他們謝恩,就對自己的儀仗大聲道:“快,去祠部尚書府裡!”
然而隊伍龐大,起駕都要一會兒,高殷當機立斷,命令其他人先自己回宮,他和康虎兒等侍衛騎快馬趕去王昕府邸。
天色見黑,有巡邏的衛士阻攔他們,問他們是哪裡人,為什麼在街道上奔馳喧嘩。
“瞎了你的眼,我是太子!快滾開!”
高殷命人揮舞馬鞭驅散他們,繼續朝前方馳去,留下一地的哀怨。
等他們趕到王府,隻見前一條街還張燈結彩,這一片卻已經被夜幕所籠罩,唯獨一些月光,還有王府前的黑衣騎兵手持的火把所點綴。
察覺到肅殺的氣息,左右周圍的鄰居生怕自己有異動被牽連,悄悄滅了火光,讓這條街看著像是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