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尼陀和出去打探,晚些時候回來答話:“稟太後,今日天子在宮中設宴奏樂,射殺了十三名舞姬。”
婁昭君悄聲問道:“可有人不滿?”
這是跟隨婁昭君最久的女官,感情深厚,婁昭君也不瞞著。
饒是如此,尼陀和也微微一驚,連忙回答:“天子所為,奴婢們不敢有怨,唯有私下窺察。”
“嗯,快去吧,儘快問出一個來。”
婁昭君打開窗戶,看著窗外皎潔的明月,微微一歎:“家門不幸,又要遭此橫禍啊。”
東宮,高殷站在同一片月光下,回想著自己這些天來的行動。
他來到這世界,已經有半個月了,貴為齊國太子,也算小小的推動了曆史的進程,多少改變了一些事。
隻是真正的困難始終沒解決,不論發明還是聯姻,都是為了自保,真正的來自婁昭君的惡意,已經攤開在自己麵前。
按原先的軌跡走,這些惡意並不明顯,似乎還溫情脈脈。可隨著自己的騰挪,這些惡意就像無形的蛛網,束縛自己的行動,隻待高洋駕崩,蜘蛛們就會一擁而上。
而高洋幫助自己累積政治資本的舉動,讓這些矛盾更加激化了。畢竟原本高殷是不爭的,他一旦爭起來,得到一分,未來那些野心家就得花十分的精力才能奪走。
要對抗他們,自己就要有得力的手下。高睿可用,但關鍵時指望不上,眼下還是需要那些絕對會支持高殷的人,無論高殷是不是太子。
後日巳時,合水寺。
合水寺的晨鐘悠悠回響,古柏隨風微動,靜謐而安定的氛圍籠罩著這片佛門淨地。
忽然遠處塵土揚起,馬蹄聲漸近,一條豪華的車隊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駛來,其中最前也最為耀眼的金輅車,車身上的金銀玉飾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光芒。
車簾隨風輕輕擺動,一些僧人的好奇心被撩起,礙於麵前的住持不敢異動,默默在心中念經清心。
合水寺的住持法上大師,早早便率領一眾僧人在寺門外等候,僧人們整齊地站成兩列,身著漆色僧衣,雙手合十,口中低誦著經文,喃喃的佛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似是在為太子的到來祈福。
金輅車漸近,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清晰可聞。待車停穩,侍從迅速上前,恭敬地掀起車簾,太子高殷從車中走出,麵容白皙,雙眸明亮有神,雖然麵容還有些青澀,卻透著未來天子的風範。
高殷沒有馬上走上前去,而是在原地逗留片刻,其他人也從車駕中出現。
除了宴會上出現過的燕子獻、高歸彥、可朱渾天和,大都督府長史高睿,還有祠部尚書鄭頤、秘書監宋欽道,以及禦史中丞畢義雲。
鄭、宋二人都是高洋的寵臣,也是留給高殷的班底,雖然如此,但他們卻和楊愔不對付。
而畢義雲是個豪俠,年輕時經常打劫過路商旅,在家鄉很有惡名,入了魏國做郎中,專門用車幅拷打審訊犯人,屬於來俊臣的前輩。
他嚴酷的個性被高澄看重,到高洋時期更是變本加厲,平等的仇視功臣和皇親國戚,本人還為此洋洋得意。
後來和開國元勳司馬子如的從子司馬子瑞杠上了,兩人結下梁子,互相攻擊,後來高渙殺人逃跑的時候,朝臣們議論高渙會跑向北豫州投奔刺史司馬消難,和司馬消難一起作亂。
而司馬消難是司馬子瑞的堂哥,畢義雲一下子精神了,直接派人去北豫州扣了司馬消難的典簽官和家客,這個舉動把司馬消難嚇得不輕,投靠了周國。
畢義雲因此變成了落水狗,被朝臣認為是司馬消難叛逃的罪魁禍首,而且他人緣不好,又懟開國元勳的後代,因此牆倒眾人推,紛紛要求治他的罪。
看在之前為高家坑人很賣力的份上,高洋沒有殺他,但也就此不用,原本還會經常讓他參加酒宴並給賞賜,後來就逐漸不見,地位大不如前,如果不是畢義雲的姑姑是鄭頤的祖母,鄭頤還會關照一二,畢義雲早就丟官了。
所以今日太子來合水寺,還特意叫上他一起,這讓畢義雲格外感激,正因為迫害過許多人,他才清楚被人惡整的痛苦之處,高殷還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他就打心底裡要為高殷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當然,這個死指的是高殷的死,如果高殷沒了,他也會掉頭去找新的船。至少現在,畢義雲還很忠誠。
除了太子少傅魏收、中書監邢邵以及宰相楊愔,朝中有分量的太子黨大抵在此,接到太子的邀請,他們都受寵若驚,嚴格來說,這已經算是一次政治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