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望東剛要接過她的相機,周茉收了收手,講:“我拍。”
他眼神微愣,卻沒問她是不是要拍他。
周茉調節參數,還有些擔憂地嘟囔道:“不知道摔下來的時候有沒有壞。”
於是她眨著左眼,右手握相機,左手扯了扯那條還係在男人手腕上的粉色腰帶,就這樣對他的手拍了一張。
樓望東眉頭擰起:“到底誰浪費膠卷?”
“我還拍了篝火,夠有氛圍和紀念價值了。”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周茉抓住捆他的腰帶,實則根本抓不住他,他一扯,腰帶就被他帶走了,周茉頓時蹙起眉心看他:“你看你看,綁不住!”
“綁住了,是你沒抓緊。”
“我抓緊了!”
這時樓望東用繩結墜下的腰帶又繞了個布林結,二話不說套到周茉的手腕上,她甚至還未反應過來,已經和他係在一條紅線上了。
周茉吃驚地拉了下手腕,樓望東抬了抬手,對她道:“這才是綁緊了。”
他扯過去的時候,周茉手腕上的圈會收緊,她如果拉一下,他也會感受到她同樣的感受。
周茉一下子腦袋不會轉了。
拿著相機胡亂拍了張被腰帶牽著的兩道手,還故意道:“我……我拍回去……學習……”
樓望東靠到樹樁邊沒說話,下顎微仰了仰,良久才開聲:“等天亮了帶你去找溪流。”
周茉眼睛一亮:“吃燒烤?”
男人扯了下唇,閉著眼睛靠在樹樁上,他其實也疲累吧,頭微微一偏,下顎線在火光中映得更鋒銳硬朗,對她道:“是話說多了,口乾舌燥。”
周茉鬼使神差地借篝火的光,借著他閉上眼睛的機會,朝他拍了一張照片。
現在樓望東說他口乾舌燥,所以不想說話提神了。
周茉沒出聲,腦子裡一個念頭晃過,要不要再給他哭點眼淚呢。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臉頰陡地滾燙了起來,他當時也是沒辦法讓她止哭,所以聽她這麼講才真的親了她的眼睛吧,他一親,她就不哭了,她嚇傻了。
但是這點小事也不好讓人家負責。
周茉在樓望東的身邊蹲下,他生於離俄羅斯一河之隔的邊境,有西伯利亞的寒冷帶來的高鼻深目的臉龐,長長的眼簾像刷子一樣掃過眼瞼,雙眼皮的折痕似一道帶鉤,睜眼懶懶看人時有種狹長的靜謐感。
她忍不住輕輕晃了晃他的肩膀,想看他的眼睛,小聲問:“你睡著了嗎?”
男人鼻翼歎呼了道氣,沒有睜眼地說:“現在知道害怕睡著了?”
周茉說:“我看雪鬆上有積雪,應該是乾淨的,你可以含在嘴裡化成水,這樣就能解渴了,是不是?”
樓望東這時睜開了眼,看到她抿了下凍得似果凍的粉唇,瞳仁劃過一絲哂笑:“你真當我是口渴?”
周茉低頭:“你是懶得跟我說話。”
樓望東望著她垂下時像蝴蝶似的睫毛,他剛才還親過,但太急太快了,他還沒嘗出味道。
不由滾了下喉結,問:“你想喝水嗎?”
周茉輕搖頭,她怕要上廁所。
樓望東情緒有些沉,這個夜晚,隻有他口乾舌燥。
周茉在抖樹葉上的積雪玩。
每一棵樹,隻要她能碰到的枝葉都被她抖過,而樓望東的手仍和她綁在一條繩結上,所以隻好陪著她玩抖樹葉。
那雪簌簌落下時,周茉就會迅速縮腦袋,於是為了提防危險,她就會集中精神,如此就不想打瞌睡了。
當她想要夠到一棵積雪最多的樹枝時,指尖再怎麼用力伸都還差一點,而一直當這個遊戲弱智的樓望東,忽然伸手替她彈了下那株枝椏。
“啊!”
周茉忽然興奮地叫了起來,牽住他的手腕說:“樓望東,快跑!”
男人黑瞳一怔,目光落在她牽住自己的柔軟指尖上,或許是因為繩帶連在一起,她才不得不帶走他。
但他剛才存了逗弄她的心思,甚至挑了枝積雪最大的樹枝在她頭頂挑落,她是被嚇到了,可她卻想在第一時間帶他離開危險。
周茉一直抖到樹上的積雪看上去微微泛起金色的光——日出來了。
樓望東帶她徒步走過白樺林,四周的每一處看起來就像無限延伸的樹塊,沒有差異,好在她的左手腕和樓望東的右手腕綁在一起,她不怕跟丟了。
直到耳邊傳來涓涓流水聲,她眼睛明亮地抬頭:“是水!”
她邁步要跑過去,卻被男人反握了下手腕:“這條河又不會跑,急什麼。”
周茉耐下心來踩過雪地,問他:“這是什麼河溪?我定位一下。”
樓望東說:“沒名字。”
在草原和山林腹地,這樣的支流小溪不勝其數,但周茉像是死裡逃生,對這個世界有了新的喜悅感:“那我就叫它——望東河!”
樓望東在這時轉頭看她:“眼花了?還是分不出東西南北?”
這條河明明不是往東流。
周茉沒有被綁住的右手背在身後,一副頗有講究的姿態解釋:“希望樓望東就像這條河一樣,不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