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告訴他,就好像她真的跟烏沙有男女關係一樣,她哽著聲線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反正,你答應跟我去找他嘛,見到他你就知道了嘛……”
三分撒嬌七分哀求。
樓望東手裡的樹枝往雪坡上用力一插,淩厲的眉峰壓著黑黝黝的瞳仁看她:“我為什麼要知道你們是什麼關係?”
周茉一噎:“這樣……你就不誤會了呀……”
男人在冷風中輕“嗤”了聲:“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
他的試探讓周茉百口莫辯:“總之,我沒有談過戀愛,我還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不能汙蔑我!”
樓望東在雪坡上踢出了一個凹口,登時把小兔子嚇了跳。
他抬眼看了看她,聲音沉緩了些:“不是發脾氣,是讓你踩著這些凹口上去。”
他的安慰沒有奏效,周茉隻覺心裡的水泛濫了,很難道清緣由,他對她好一點,她更泛濫了。
男人給她在雪坡上開出一條路,一直到坡頂上,再然後,他從坡上給她投下來了一道救生繩,周茉看著這一線生機從天而降,雙手抓了抓,卻沒有馬上爬。
而是回頭看向這片廣袤山林,輕說了聲:“再見,謝謝……”
在都市社會裡,和一個人相處許久依然覺得不夠了解他,他的所作所為可能是出於法律規則的約束才如此高尚,可當被拋棄到原始森林,脫離律法枷鎖後,才是一個人品德的真正體現。
而她竟然和樓望東在這裡,安全地度過了一夜。
但當她坐上樓望東的車到達城鎮後,突然明白他對她沒邪心,可能不是品德高尚,而是——
她簡直就是一個邋遢大王!
烤肉店門口,周茉看到玻璃鏡裡有一個渾身灰兮兮的流浪|女孩,頭發散亂成草,臉上全素顏地凍出了兩團紅,更彆提上麵還有道道泥土!
就連開門迎賓的服務員都愣了下,沒等周茉走上前,她已經抬手捂了下鼻子了。
隻有樓望東對她說:“愣什麼?不是說肚子餓,要吃烤蘑菇麼?”
周茉剛才上了樓望東的車後就呼呼大睡,現在才發現白色羽絨服上結的雪塊,一進溫室就化成了一灘灘的灰色,她摔成了邋遢鬼,並讓樓望東親她的臉,彆說對她有好感了,他沒惡心已是忍耐力極強,周茉現在心態安詳並微死。
可是她太餓了,吃飽了才能顧形象問題。
周茉就這樣埋頭苦吃著,樓望東怕她燙嘴,把烤熟的肉和菌菇放到遠一些的盤子裡,讓她夾的時候在空氣裡散一散熱。
此時周茉鼓著腮幫子兩邊,含糊道:“我去拿飲料,你要嗎?”
他握起杯子:“我喝茶。”
周茉擦乾淨嘴巴,往冰箱門邊蹲了過去,這一蹲,就聽到收銀台後的幾個服務員挨在一塊嘰喳:“這麼大一個帥哥,怎麼會跟一個臟兮兮的女孩在一起啊?”
另一個服務員又壓著聲音道:“太離譜了,帥哥一個勁伺候她,給她烤肉夾菜,我的天啊,他居然吃得下去呢!不嫌臟嗎?”
周茉握著汽水瓶的手氣得發抖,倏地站起身把酒瓶擺到收銀台上,說:“買單!”
幾個營業員頓時往後縮了縮,周茉眼神陰測測地往前探近身子,一字一句道:“連同我那張桌的飯錢、一起。”
撬開汽水瓶蓋,周茉回到座位,握著飲料瓶像喝酒一樣咕嘟嘟地灌進肚子裡,樓望東凝眉:“沒肉給你吃?這麼喝,彆的吃不下,肚子又填不飽。”
周茉放下汽水瓶,眼睛一眯:“這家店真好吃,我們明天還來吃!”
樓望東手肘搭在桌邊湊近看她:“不是要去找烏沙麼?明天就不待在這兒了。”
周茉根本沒聽他說什麼,隻是忽然反應過來,激動道:“對了!我要去買衣服,這裡最大的商場在哪裡!還要買化妝品,還要去做頭發!”
樓望東長睫在她這句話裡掩了掩,周茉喝完最後一口飲料,說:“你吃飽了嗎?吃飽我們就走吧!我已經結賬了!算還你救我的人情!”
男人靠坐在椅背上,臉上看不出高興還是不爽,但什麼也沒說,往外走了。
最後,帶她來到一家平房裡開的臨街服裝店,周茉看著那些上了年紀的款式,猶豫要不要進去,問他:“真的沒有大商場嗎?”
男人揣兜道:“愛買不買。”
他話一落,周茉一頭紮進老式成衣店裡,認真地挑了起來。
樓望東就倚在街道對麵的門柱邊,姿態閒散地隔著玻璃門看她在裡麵穿梭忙碌。
沒一會兒,她就站到玻璃門內,朝他興奮地招了招手,然後給他轉了個圈,像是問他:這件裙子怎麼樣?
樓望東雙手環胸,看了眼又往冷清的街道撇過頭去。
過了幾分鐘,麵前忽然冒來一張粉雕玉琢的臉,他瞳仁一凝,眉頭也深皺起。
周茉展開購物袋裡的衣服問他:“不好看嗎?我挑了那裡最好看的一件了,雖然店裡款式老舊,但我作為一個香港人,複古風還不是手到擒來!”
樓望東在這句話裡聽出了她的出生地,她怎麼從香港來到這裡?
她能習慣嗎?
他眼睫微低,瞳仁在內裡輕轉:“問我做什麼,又不是給我穿。”
周茉就是為了回烤肉店裡一雪前恥!誰讓他們說她臟兮兮的!
此刻鼓了鼓氣,道:“我身上臟得要命,你也不說,你就看著我這樣走在大街上!頭發跟雜草一樣!你讓我怎麼見人呢!你也不怕我跟你走在一起丟人!”
樓望東都覺得她無理取鬨,冷笑了聲:“你哪裡丟人?你沒見剛才那些男人都盯著你看嗎?你還想要多漂亮?”
周茉氣暈了,雙手叉腰原地打轉:“那是因為他們看我臟得像流浪漢啊!”
忽然,樓望東抬手捋了捋她外套的帽子,淡聲問她:“那個人怎麼看你,真的很在意嗎?”
周茉眼眸微微一怔,帽子的絨邊癢著她的臉頰,她還偏了下頭,委屈道:“臉也是臟的。”
男人低聲說:“過來。”
心弦浸在水裡,周茉不想讓他看清,倒是他輕輕歎了聲,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過她的臉頰,似觸電又似野草在她心頭蔓生,而男人還在耐心為她擦著臉蛋,視線探入帽簷掃過的陰影,對她說:“喜歡你的人,怎樣他都喜歡,何需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