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交代了個開頭,後續瞎話也順口了起來。
紀謙自信開扯:“我就是那會兒才得知你弟弟有哮喘,反正來都來了,順便給同事的弟弟帶點藥,誰能想就這麼很巧的遇見了。”
實則不然。
他是回憶起原著中很靠後的時間線中,“紀醫生”和孫秘有過一次聊天。
兩人談到命苦的話題,孫秘忽然歎了口氣,說:“我好久沒關注遲助家裡情況了,就記得他弟弟好多年前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唉,我當時本來打算去看他們一家人的,結果好巧不巧,碰上冷總表白,要不是這事兒耽擱……唉,後來那些就更不必說了。”
其實這話反複琢磨,能琢磨出不對勁。
就算冷總沒表白,該回去的也是遲軻,孫秘沒事兒去探什麼親?後悔什麼?
那文字描述的口吻,跟他二舅緬懷烈士戰友時一模一樣。
紀謙當時想起來後,大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給遲軻發去好多消息,看到次日早上遲軻回複“?”,才把心裝回肚子裡補覺。
他們遲老師健健康康活得好好的呢,一看就是長命百歲的有福人。
遲軻聽完他的辯解,什麼都沒說,隻歎了口氣。
然而就是這樣小小一聲歎,給紀謙歎慌了,慌得啞口無言。
什麼意思?
信,還是不信?
遲軻對他的掙紮視而不見:“晚飯吃了嗎?餓不餓?”
紀謙剛要點頭,電光火石間想到自己扯的那句“飯後散步”,脖子立馬變道拐彎,連搖三趟頭:“吃了,不餓。”
遲軻裝作沒看到他不久前摸上腹的動作,自顧自掃了路邊攤二維碼,卷了兩個超大號不放蔥不放辣加雙倍肉的少醬烤鴨卷。
紀謙太不擅長說謊了。
遲軻又太擅長識人辨事了。
那些話是真是假,遲軻甚至不需要分析內容,聽語調就能辨彆。
滿腹真誠,卻謊話連篇,又偏偏沒有惡意。
太矛盾了,他想。
遲軻心不在焉把烤鴨卷遞過去:“那吃點宵夜?我請你。”
罷了。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紀謙不管出於什麼目的,總歸是幫了他,他不問原因,願意替原主記下這份人情。
這麼想著,他差點被自己感動了。
太大度了,簡直就是——
“你不信呀。”紀謙笑得很無奈,“我一點都沒騙到你?”
遲軻差點把烤鴨卷捏扁:“沒有不信。”
拉倒吧。
紀謙誠惶誠恐把烤鴨卷解救出來,在心裡悄悄吐槽:如果不開心的鬱氣會實質化,這人頭頂絕對能幻化出一個哥斯拉。
“好,你信,謝謝遲助願意相信我。”紀謙先剝開一個烤鴨卷外皮遞給他,然後才拆自己的。
吃人嘴短,遲軻抿唇:“我確實不信。”
紀謙樂了:“所以我才不敢說實話啊。”
遲軻咬食物的動作一頓,就那麼叼著卷側目看他。
紀謙回看過去,整個人也是一頓。
久久聽不到後文,遲軻忍不住催促:“然後?沒了?”
“啊,嗷,有的,有的。”紀謙眼神一陣閃躲,低下頭狂吃兩大口烤鴨卷,囫圇咽下壓住心跳,輕聲道,“遲軻,其實你隻要對我有一點點點信任,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告訴你的。”
遲軻哼笑:“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還要我信你?紀醫生的因果論是反邏輯來的嗎?”
紀謙失笑:“你還真是……”
不開心的時候言語攻擊力極強啊。
“這件事和普通的事情不一樣。”他表情認真起來,“你要一點都不信我,我給你說完,你肯定會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
瞬息之間,誰都不說話了。
路邊攤的烤鴨卷對於常年清淡口的人來說,還是有點重口。
遲軻秉持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慢吞吞吃完,等紅綠燈的路口,慢條斯理疊好包裝垃圾,隨口道:“我要願意信你呢。”
紀謙很自然地拿走他手上的垃圾,遞過去一張紙巾紙,等他擦完,又拿回來:“真的嗎?”
遲軻忽悠人最有一套,表情誠摯得跟真的一樣:“你不信我?”
紀謙視線還沒碰到他臉,就移開了。
不能動搖不能動搖……
他在騙你他在騙你……
紀謙勸了自己八百次,堪堪堅定住立場,哼道:“那你表示一下?”
遲軻挑眉:“嗯?”
紀謙不說廢話了,話鋒淩厲,直入主題:“你既然信我,就先告訴我,你是不是和遲遠帆還有父母關係不好?”
遲軻眯起眼睛,不答反問:“怎麼會這麼問?”
“我買完牛奶回去,你站在那裡看著遲遠帆,雖然關心、同情、憐惜,但你給我的感覺依然像……”
紀謙笑笑,向左後方退了半步,前肩壓著他後肩,微微彎下脖頸,薄唇幾乎貼上遲軻耳朵,似乎在訴說不為人知的秘聞。
“像事不關己的陌生人。”
遲軻手指猛一蜷縮,條件反射地想往前走,逃離屬於另一個人的溫暖。
但某人預判了他的動作。
“紅燈!”紀謙單臂伸長一攬,撈他回來。
遲軻條件反射握住肩膀上的手,摸到一串被某人體溫染燙的佛珠。
佛珠受外力抵在主人腕骨上,紀謙中邪似的,佛珠壓得越用力,胳膊收得越緊,幾乎將人嵌進懷裡。
他輕歎:“彆亂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