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狗,看看你做的好事!”
倦知還當麵訓斥道:“還不速速趴下謝罪!”
“嗷嗚嗚嗚嗚~”
雪白大狗腦袋邁入雪地裡,兩個爪子蓋在頭頂,發出嗚咽的委屈聲音,自我辯解,但心裡肯定罵的很難聽。
“抱歉了諸位,事出突然,這白無名的遺蛻……我不會追回。”二娘子淡淡道:“誰能拿到遺蛻,歸個人所有。”
誰人都知道倦知還是故意為之,不想讓六道七宗取得陸地神仙的遺蛻,偏偏這番主動退讓的說辭和態度,令人無法挑剔和發作,更重要的是,他們都不想再對上一位陸地神仙。
沒了白無名的遺蛻,留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
六道七宗來的匆忙,去的也急切。
離去的眾人並未注意到雪地中還埋著那把斷劍。
倦知還拾起斷裂的青鋒寶劍,擦了擦上麵的血跡,她坐在白犬的後背上,難掩倦色。
疾馳的風中,倦知還屈指彈響斷裂的青鋒劍,劍吟聲喑啞而沉悶。
“這把劍,我等著你親自取回。”
……
帝都百裡外。
一處山澗中。
一行四人身披鬥篷,正在星夜兼程的往前趕路。
她們都保持著沉默,不言語,不說話,沉默良久。
直至抵達了渡口位置。
其中一人眼見到謝雪霽已經打算解開綁繩,終於忍不住摘下鬥篷,露出麵容,開口發問:“我們已經離開了帝都這麼遠的距離,還不夠嗎?”
謝雪霽搖了搖頭,沉默著一言不發。
大師姐的沉默態度引人不滿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她們都沒等到那個人回來。
“不說話是嗎?那你走吧,我不走,我留在這裡!”
“三師妹,不要胡鬨。”劍閣二弟子嗬斥了一句。
“可……”三弟子還想說話,卻被小師妹拉住袖口。
“大師姐,我知曉你的顧慮。”劍閣二弟子的聲音冷靜且中性:“隻不過,我們也擔心師傅的事情,這麼久,你卻一言不發,這讓我們有些放不下心。”
“是啊,究竟還要走多遠,這裡已經不是帝都地界了!”三師妹抱怨道。
“還沒有到目的地。”謝雪霽終於開口。
“目的地到底在哪裡?”
“我不知道……”謝雪霽低聲說:“先離開中州再說。”
“為什麼?”
“這是師傅說的話。”謝雪霽看向幾個師妹們,目光平靜而空洞:“你們是不聽師傅的話嗎?”
三名弟子自是不敢挑釁師傅的權威。
“我又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假?”三師妹咬了咬牙關,倔強道:“我信不過,我要回去見師傅!”
“等等,彆衝動,目前情況不明確,不要擅自單獨行動!”二師妹試圖拉住袖子製止。
鏘——!
天闕重劍攔截了去路。
謝雪霽目光幽邃且毫無情感波動的望著師妹們:“如果你不聽話,我就打斷你的手腳,再把你塞到船上,都是同門一場,我不希望走到這一步,你們最好聽我這個師姐的話……聽著,這不是勸告。”
“讓你們活下去,是師傅留給我的最後囑托。”
“不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們回頭去平白送死。”
大師姐直接拔劍相向已經讓三名師妹們倍感震驚。
而她說出的那句話裡的四個字更是讓幾人心中一陣膽寒和戰栗。
“最後囑托……那是什麼意思?”三師妹僵硬的轉過頭:“你是說師傅死了?你再說一遍,就算你是大師姐,我也要親手拔掉你的一口白牙!”
“我不信!”小師妹嗚咽著嗓音:“師傅怎麼會……”
“二師妹,你也……不相信我麼?”謝雪霽看向和自己年齡最為相仿的劍閣二弟子。
二師妹低下頭沉默不語。
她是四人裡最為聰慧之人,根骨尋常但悟性極高,白無名常說‘二徒弟最肖我’。
她又如何猜不出師傅的想法和決意?
“二師妹,你為什麼不說話……”三師妹和小師妹都漸漸的慌了神,急忙催促道:“你說話呀!”
她又能說些什麼呢?
隻能保持著沉默。
這時,夜空中忽的閃過一道流光。
謝雪霽下意識抓住了那道一閃而逝的光束,熟悉的溫度在掌心暈開。
明明是溫暖的感觸,她卻打了一個寒噤。
三人同時被吸引了目光和注意,紛紛看向謝雪霽的手掌心的位置,她們同樣感受到了熟悉無比的氣息。
劍閣同門之間自有引力。
“大師姐,你手裡的……是什麼?”小師妹顫顫的問。
謝雪霽緩慢而艱難的張開手,五指藏匿下的光芒退散,留下的是一根通體純白酷似寶劍的短骨。
頃刻間,謝雪霽像是被抽取了全部的氣力,跌坐在船沿,被水打濕了半身,狼狽不堪的模樣證明了她內心的劇烈動搖。
那骨劍被二師妹接住,下一刻她也睜大了眼睛,瞳孔收縮。
“劍仙風骨……”
二弟子痛苦的閉上眼睛,下巴緊貼著胸前,緩緩蹲下身體。
那是陸地神仙的遺蛻,而天底下,有資格被稱之為劍仙的能有幾人?
“師傅,真的不在了……”
僅存的希望崩塌,事實擺在眼前。
鮮血淋漓的現實,容不得她們移開視線。
小師妹當即昏死過去。
三師妹發瘋似的衝向大秦帝都的方向。
走出三步距離,被大師姐謝雪霽壓製在地麵上,封住竅穴。
她拉住二師妹的臂彎,掌心裡好似再也沒有半分熱度,隻斬釘截鐵的說了一個字。
“走!”
劍閣二弟子渾渾噩噩的坐上船,一葉扁舟順流而下。
船上小師妹發出嗚咽的哭泣聲,夢中不安的呼喚著名字。
她們本就是一無所有的流浪者。
被拋棄的孤兒、家破人亡的喪門星,甚至是菜人。
後來是師傅將她們撫養長大、培養成才,那時候她們才感到自己可以活著,可以被這人世所接納。
現在她們又一次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再一次的……
一無所有。
二師妹抱著膝蓋,目光無神的問詢:“我們還能去哪裡?”
“不知道,或許,我們應該離開大秦,離開中州……但不論去哪裡,我們都不能死在這裡。”
謝雪霽低聲細語,每一個字的發音都在壓抑著深入靈魂的哀傷。
“師傅說……他從暗月而來,往暗月而歸。”
“或許有一天,我們成就偉業,踏入了陸地神仙的境界後,就會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吧。”
她隻能懷抱著這唯一的線索,祈求著、懇求著、堅信著……那名為奇跡的微小概率能夠垂憐自己這些可憐人。
一葉扁舟順著川流,彙入大海。
載著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們,漂泊命運多舛,航向遙未可知的彼岸。
……
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中。
“唔……”
青年從柔軟的沙發上坐起身,迷迷糊糊的轉醒著,揉了揉眼眶,視界變得清晰起來。
他恍惚了一會兒,像是一個戴上了隱形眼鏡的近視眼正在熟悉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光景。
他走到窗邊,一下子拉開窗簾,推開窗戶,陽光穿透過玻璃,頓時填滿了房間客廳。
二月春風似剪刀,夾雜著芬芳花香的空氣沁人心脾。
白軒微微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的鮮活感。
“可算是回來了。”
“差點忘記我還是個地球人。”
他高聲喊道:“小哀同學。”
“誒!在呢!”
“唱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