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是魚米之鄉,水資源頗為豐富,水利設施也是修建的最為到位。
兩位宗師境界的高手,選擇的戰場位於粟縣之外的那條河流上。
對於這過於唐突到來的一戰,雙方都沒有太多的準備,自然也談不上什麼主場優勢。
江百川也不會因為姓江,所以在江河旁邊就會刷出一個增益buff,倒不如說,他其實在心態上就處於劣勢狀態。
因為江百川隻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他躲了十五年的時間。
從那座禁城到如今的粟縣,其實處境並無太大的變化。
躲藏這麼多年的時間,是因為懷揣著巨大的秘密和寶藏。
當了十幾年的掌櫃,他的心態早已不同於刀口舔血的江湖之人。
雖然偶爾在夢中會想起過去的江湖煙雨,但這麼多年來,他握住這把劍的次數早已屈指可數。
瓢潑大雨中,皇甫擒虎的身形一路倒退,身體撞在了河邊一處用來測量水深的玄武岩上,轟的一聲,劇烈的震動當中,這沉重的岩石當即崩裂成無數碎片。
皇甫擒虎從碎石的溝壑中拔出了雙臂,活動了一下脖子,望著站在泥濘中喘息的老者,眼中是止不住的一絲絲失望。
“十五年前,你的這一劍可撼山;可如今,卻連一塊石頭都劈不開了。”
江百川吐出一口白霧,抬起麵容,淡淡道:“人總是會老的。”
“你老的未免太快了,境界不升反降……這十五年,你到底都做了什麼?”皇甫擒虎皺眉:“明明已經得到了那件東西,我本以為你已經半步跨入了天位。”
江百川低沉道:“劍仙遺蛻?它的確有用,但不是你想的那麼有用。”
“什麼意思?”
“它不過是一塊敲門磚,真正決定成就高低的乃是人,絕非是一件死物。”江百川緩緩搖頭:“可惜我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皇甫擒虎眯起眼睛:“原來如此,你是突破失敗了,即便是取得了第四乘風,也最終沒能登臨九重天。”
一名突破瓶頸失敗的宗師,傷了根基,這輩子沒有再度恢複的可能性。
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十五年來江百川選擇了銷聲匿跡。
想到這裡,皇甫擒虎忽然間喪失了繼續交手的興趣……他對於挑戰強者很感興趣,但對於欺淩弱者則是興致寥寥。
如今的江百川連讓他全力以赴的資格都沒有,分明就已經是行將就木。
不過他也找了對方足足十五年,自然不可能就此放過。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做不到。”皇甫擒虎抬起手:“把劍仙遺蛻交出來,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還有你那徒弟收的很不錯,要不然你再留個口信,讓他繼承我的衣缽?”
“嗬嗬……”江百川在大雨中發出低沉的笑,病虎仍是虎,其目光銳利不減分毫:“你要的未免太多了。”
“我認為倒是個不錯的條件。”皇甫擒虎咧嘴道:“好歹咱們以前也是同門,我想給你留些體麵,還是你認為……放下那柄劍賣了十幾年酒的你能贏得了從未有一天懈怠過練劍的我?”
江百川也咧嘴笑了:“十五年了,我的確是從一名劍客變成了一個酒樓老板了啊,最近幾年也是,整日就像躺在椅子上懶得動,就連現在……我也在想著,這酒樓關了,每天都得損失多少銀子,那好好的杏花酒若是賣不出去該怎麼辦。”
“賣酒就老老實實賣酒,現在拋下那把劍,把東西交出來,你可以在這裡繼續賣酒到老死。”皇甫擒虎再退一步:“我說話,言而有信。”
若是一名劍客被繳了配劍,無異於奪走了對方的劍心和武道。
放棄劍客的矜持,拋棄過去的人生,從此歸於平凡,退隱江湖。
這是唯一的活路。
但江百川終究沒有舍得放下那把劍,那既是他的骨,也是他的魂,是生命裡不可丟下的一部分,除非他死了。
“酒樓老板也好,江湖劍客也罷,都是個身份罷了,如果隻需要辛苦練劍就能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那當初我們還需要去禁城裡豁出去命去闖個微弱可能?”
江百川站的筆直,江城子的劍鋒沒入了流水中,劍鋒上溢出的劍氣將水麵割裂出數米長的裂口。
“況且,十五年過去,我是老了,但不代表我老到提不動劍了。”
“擒虎,你且看看……”
“我的劍,可還鋒利否?”
酒樓老板默默的轉動手腕,名劍江城子在水中不斷旋轉,攪動著江河中的流水,一道旋渦悄無聲息的浮現,水麵坍塌。
皇甫擒虎的虎眸裡點燃了鬥誌:“好,那就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十五年,感悟出了什麼!”
漫天的大雨在兩名宗師的對峙當中,雨勢似是都變得微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