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風冷冽,四方小院之中無數白布隨風零落,嘩嘩的紙錢聲浸染了半邊蒼白的夜色,聽的人心荒涼。
“啊!”
女子淒厲的慘叫自小屋內響起,她哀嚎著,痛苦地尖叫著,黃花淩虐遍地,無人在意,沒多久,便沒了聲息。
巨大的桐木棺材擺在小院正中,四五個婆子正在破敗的小屋裡費力抬出來一個被白布包裹的屍體,黑色長發從白布的縫隙之中落下,掃著地麵上的灰土,卻揚不起半分的飛塵。
屍體胸口的血浸透了白布,很快蔓延開來,血滴落在了地上。
她們呲牙咧嘴地抬著她,用儘力氣“噗通!”的一聲丟入了棺材之中。
趁著夜色,慘白的月光照在所有人昏暗的臉上,隨著“砰砰砰”的聲響,棺木合蓋,銅釘砸入,封棺待入土。
“四少奶奶哎!彆怪我們心狠呐!您擋了嫣然小姐和四少爺的路哦,下了地府萬萬記得彆找我們,下令要剜心的可是大夫人哦!”
“您這顆心,是嫣然小姐要的啊,是她要的藥引啊!四少爺親自把您送到這兒來,我們也不能違抗命令啊。”
“要怪,就怪您娘家不疼,更不討四少爺喜歡,這輩子當人太苦了,您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白發的老婆子皺巴巴的一張臉,不斷地碎碎念,幾個壯漢家丁已經抬起棺木,向著荒山而去。
“吱呀!砰!”
小院殘敗的木門被風用力地關上,其上歪歪斜斜的牌匾都是刀劍的痕跡,依稀能辨彆些字體,正寫著“夕顏院”。
“砰!”
驚堂木猛地拍下,披頭散發的女子一瞬回神抬頭便看到混沌之間,一高大身影坐在堂前,威嚴端方,橫眉怒目。
黑白世界,兩側鬼差林立,宋夕顏終於想起,她已過鬼門關,走過黃泉路,來到了陰曹地府!
“宋氏夕顏!你可有罪!”
宋夕顏低下頭,卻看到了胸口好大一個血洞,她愣神片刻,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越笑,眼淚便控製不住地落。
她淒厲地開口,冷風猛地吹起她厚重的黑發,露出她慘白瘦削的小臉,“大人!民女!有冤啊!”
陰氣大盛,判官一掃生死簿,再一眼,眉頭狠狠皺起,“宋氏夕顏,壽七十,而今……”
宋夕顏苦笑道:“民女,年十六。”
她想起,自己這一生何其可笑,她的親生母親被人算計,導致她出生與他人調換,親不是親,情不是情,養父養母怨她,親母認回她,隻為了讓她代人嫁娶,為國公府延續姻親。
母親一生被困於國公府,對親父負心薄情怨懟,連帶著她也恨上了,可那被換過來的妹妹,卻頗讓母親喜歡。
出嫁鬨出風波,妹妹偏偏就想嫁給父親母親都看不上的侯府世子,為了妹妹,她反被誣陷與人通奸,妹妹得償所願出嫁。
恰逢此時一位“真心人”前來相救,張沅,她的丈夫。
他將她救出要被草草嫁給傻子的悲慘命運,他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才子,是今科狀元,是清貴之子,而她聲名狼藉。
他偏偏不在意任何人的評判,堅定求娶。
可笑那時她覺得,她遇到了愛,終於遇到了一個愛她的人。
誰知道,這才是真正的深淵。
她本就是張沅為心上人辛辛苦苦尋來的藥引,開始是皮肉,是血,到後來,便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