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郊大營,地牢內。
“咳咳咳!”
最深層的暗無天日的房間內傳來輕輕的克製的咳嗽聲,可隨即,那人像是克製不住,幾聲劇烈的咳嗽聲便傳了出來。
下一刻,一盆混著泔水的米湯被丟了進去,所有的飯菜都被丟在了地上。
“砰!”有人抓著欄杆露出一張倒三角臉,尖嘴猴腮,笑的如同地獄惡鬼。
“堂堂皇孫,如今這副模樣,真是……”
可他兩句話下去,背對著他的青年不為所動,窗口透入的些許昏暗的光芒,居然能透過青年單薄的衣衫,照出他瘦削卻挺直的影子。
青年隻是低下頭,哪怕惡臭彌漫,哪怕昏暗無處不在,他也隻是伸出手,輕輕疊了疊手中咳血的手帕,將染血的一麵遮掩。
青衫單薄,公子如鬆。
哪怕在地牢待了兩天,他的手依舊白淨,他連眼神都沒有給這差役,抬眼,看向了唯一投入些光芒的窗口。
“草!你一個將死之人!你神氣什麼!”
“你以為老子不敢進去對你動手是吧!”
差役被徹底惹怒,居然拔下腰間的鑰匙,兩三下打開了牢獄的鎖,快步衝了進去。
“你個狗娘養的!”
差役對青年伸出手,下一刻隻聽到“啪!”的一聲巨響,青年被差役一瞬扇到了泔水的那一邊,衣衫染上臟汙,臉上飛濺了些泥水。
他倒在地上,被打的臉很快紅腫起來,修長的手指掐進泥土裡,他掙紮了兩下,努力將自己的臉從地麵上移開。
“砰!”
差役一腳踹了上去,踩著他的腦袋將他重重碾回了泥水裡。
“你外爺馬上要被問斬了!皇孫殿下!你那個廢太子的親爹,如今應該在禦書房外跪著呢吧!”
“你也馬上就要死了,你對我神氣什麼!”
他如玉般的容顏被染上臟汙,閉上眼睛,不去聽,不去看,好似閉上眼睛,他就能度過這段難挨的時光。
“草!成啞巴了是嗎!”
差役氣的一把將他提了起來,怒極就要揮舞拳頭再次打在皇孫殿下的身上,可下一刻,隻聽“噗呲!”的一聲,熱血猛然噴濺在了皇孫殿下的臉上。
他略微一愣,睜開眼睛看到尖銳的刀尖出現在了他的鼻尖。
“噗通!”
差役被殺,皇孫殿下也隨著倒了下來。
隱藏在黑暗之中的人穿著一身黑袍,拿起匕首在袖口輕輕擦血,麵罩下的那雙淡漠的眼睛打量著他,並不言語。
皇孫殿下支撐起身體,緩緩坐起來,用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臟汙,“您請等等,我整理下衣冠,若是這般殺了我,我的母親見到會心疼的。”
來人不由冷笑:“皇孫殿下,蕭無極?還真是如同傳聞一般,是天上謫仙落凡塵,如玉如畫一般人。”
大慶皇孫,廢太子嫡長子,大慶曾經的妖孽天才,如今的……階下囚,籠中困獸。
蕭無極失笑:“都是些以訛傳訛的瞎話罷了,我隻是個將死之人,無名,無份,能活到今日……”
他端正坐著,抬頭對來人一笑:“已是活不下去了。”
“若是您看著那些瞎話的麵子,能賜我個痛快,便多謝了。”
“待去了地府,我會為您祈福的。”
殺手都愣了,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會在蕭無極的嘴裡聽到這些。
“你,真是個怪人,我也是聽命行事,老皇帝信天命,這天命傳言就是你的免死金牌,若是今日你不死,怕是日後難殺,皇孫殿下,一路走好。”
殺手說完,銀光一閃而過,蕭無極閉上了眼睛,坦然麵對死亡。
也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隨即“轟隆隆!”的更多巨響在外麵傳了進來,而後,一道青色的身影猛地突破石牆,瞬間出現在了蕭無極的前方。
隻聽一聲怒喝,“誰敢動我恩公!”
“噗呲!”
匕首刺入她的體內,血卻不見飛濺而出。
殺手被此怪力神跡驚得失了神,再回過神時,脖頸直接被擒住,骨裂聲響起,他連來人都沒看清楚,腦袋便直接掉了下去。
“恩公!走!”
聽到聲音,蕭無極睜開眼睛,隻覺得一股怪力環住了他的腰,將他直接旱地拔蔥一般拔了起來,隨即帶著他從那透著亮光的大洞裡逃了出去……
等等!大洞!
地牢裡哪裡來的大洞!
這大洞從地牢的入口到他的房間,突破了重重關隘,最終突破了他這房間的邊緣,硬生生從地底和牆的邊緣撞出來了一個大口子。
而此神跡的創造者,當然就是我們的淩霄了。
她撞破了最外圍的大洞之後急急忙忙地撤回來,擋下了殺手的一刀,再晚一些,她的恩公就要被人割喉了!
感恩閻羅大人,感恩地府,無上神力,比她想的還要厲害許多!
狂風從蕭無極的身邊吹去,小小一個的淩霄並不能擋住全部的風,蕭無極活了下來還是不想再尋死的,便隻能低下頭來,小心翼翼地靠近淩霄的腦袋,雙手抓著淩霄的衣擺,整個人蜷縮在了淩霄的懷裡。
皇孫殿下身高八尺,如今卻瘦弱的好似一陣風便能將他吹走了。
身後的弓箭不斷射來,卻一根都沒挨到皇孫殿下的身上。
他認認真真看著這個突如其來闖入他地牢的少女,看著她依舊稚嫩的容顏,看清楚了她的模樣,不由眼神微動。
離開京郊大營數十裡,淩霄還是不放心,但她也不能亂跑,先將蕭無極放下之後向他半跪行禮。
“皇孫殿下,一時情急,冒犯您了。”
蕭無極坐在樹樁上,被她忽然的鄭重驚得雙腳向後一縮,腳跟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