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紅著眼,“你看到那玉蘭樹了嗎?那是我母後生前最喜歡的樹了。”
“隻是她離世那年,這樹好像感應到了一般,一夜便枯死了。”
“父王有時候就會坐在這樹旁,他曾經告訴過我,說,他或許也要和這樹一樣,隨母後而去了。”
蕭無極失笑,“我其實生氣了,可後來很快他被廢,我中了毒,他要我去遼西,是為了保我一命。”
“可我不聽話,還是從遼西趕回來了。”
“他昨夜很生氣,可最後,他還是把簪子放在了我的手裡,他用命,給了我活路。”
蕭無極回過頭,通紅著一雙眼看淩霄,“淩霄,為何這世間要如此待我啊。”
淩霄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不能說,一切的原因,是因為有人竊取了你的命數,她所遭受的一切,本也不該她遭受。
她看著蕭無極,也好像,就在看著自己。
不過她是眾叛親離,有家人倒不如沒有,而蕭無極,他已經失去了所有親人。
剩下的那些,隻是有血緣的陌生人和敵人罷了。
“淩霄,我如今隻有兩年的壽命可活,我不想讓幕後之人如此舒心。”
蕭無極看向淩霄,如同那玉蘭樹枝頭顫顫巍巍隨風而動的白紗,脆弱而又美麗,“我想報仇。”
淩霄點頭,“那便報仇。”
蕭無極的眼淚掉下來,他說,“我想為外爺,為父王平反。”
“那便平反。”
蕭無極身體顫抖起來,“我想……殺了那些,謀害他們,刺殺我的仇人。”
淩霄湊近,認認真真地說道,“那便殺!”
蕭無極低下頭,“淩霄,對不起,我沒有彆人了,我隻有你。”
他伸出手來,可要觸碰淩霄時,他閉上眼睛,就要將手抽回。
有涼風吹過淩霄的手掌,她望著小心翼翼的蕭無極,幾乎沒有猶豫,便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蕭無極的手。
“長生殿下,你可以永遠相信我,我會幫助你,我會成為你的刀,你的盾,你的盔甲。”
她的語氣並無起伏,可在蕭無極的心中卻掀起了滔天海浪。
“您或許不知道,您對我到底有多大的恩情,我是個注定活在黑暗裡的人,若是說我活著還有意義,第一,便是報仇,第二,便是將您……”
她勾起唇角,“送歸日光之下。”
“到那時,我便能安心歸於黑暗,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
她就是個厲鬼,從地獄裡爬出來,不能見光的厲鬼。
借著恩公的關係重歸人間,讓她有機會報仇,隻是這一點,便注定她會毫無猶豫地幫助皇孫殿下。
“淩霄,剛剛我說了我這幾年的事情,你可不可以和我講講,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蕭無極握著淩霄冰涼的手,就像是握著冰塊一樣。
比起他來,淩霄好像才像是個將死之人。
淩霄頓了頓,她不是不想說,隻是她在想,有什麼是她能說的,若是她說了前一部分,或許長孫殿下就能猜出來她的身份。
猜到她的身份,自然也就知道她已經死了。
這樣,就瞞不住她如今的活死人身份,無法解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閻羅和她叮囑的很明白,不能暴露她身上的奇特之處。
所以,淩霄低下頭來,不知如何開口。
蕭無極看出來了她的為難,他急忙轉移話題,“不過是你的私人事情,我聽了也不合適,對了,我剛剛想給玉蘭樹掛些白綢,隻是我有些沒力氣了……”
淩霄猛地站起來,“我來!”
她的手抽離出去,身影一躍出了窗戶,蕭無極頓了頓,剛剛被她握住的手動了動,漸漸泛起些熱量來。
他低頭輕輕撫摸了下與她肌膚相親的位置,吸了吸鼻子,眼淚漸漸消失了。
他不能祭奠父王,半點都不能。
哪怕這個小院屬於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幾雙眼睛正在暗處盯著。
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父王,與皇位再無關係,所以,陛下在痛苦之後,信任了他。
他如今什麼都沒有,隻有這座冷冰冰的府邸。
漢王倒是有一句話沒說錯,他該知道自己如今能做什麼,要做什麼。
如今朝堂積弊已久,難道陛下看不出來他父王、外爺,如此多的事情,背後沒有推手嗎?
陛下被人利用,怎麼可能不想著反擊呢。
無論怎麼看,他都能活下來,可到底能不能掌握權力,有沒有機會為自己的親人報仇……
就要看他到底能不能抓住這次機會了。
外麵的玉蘭樹下,少女蹦蹦跳跳地為玉蘭樹係上白綢。
她係的很認真,因為她知道,這是長生殿下在祭奠他的父王和母後,還有他外爺一家。
她仔仔細細地係成四瓣,因而速度慢了些。
日光越來越烈,灼熱感越來越強。
曬的淩霄皮膚透著不正常的紅色,卻不想一片陰影落在了淩霄的腦袋上。
她回過頭看去,蕭無極緊張地說道,“淩霄,你的皮膚……”
淩霄這才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皮膚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