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府。
漢王布置好了現場,坐在桌前,仔仔細細端詳著自己的容顏,他的身側,有一壺烈酒。
窗邊有些聲響,漢王轉過頭去,笑道,“您來了。”
是的,淩霄來了。
她看著漢王的模樣,“你,都處理好了?”
漢王笑著點頭,“嗯,都處理好了,姑娘,日後的路,麻煩您陪著無極。”
“他這個孩子,倔,和我皇兄一樣,認準的事情很難掰扯回來。”
“勞煩您多照顧他了。”
淩霄點點頭,“我會的。”
她看向漢王身邊的酒壺,“毒酒?”
漢王笑了笑,“對,而且是非常毒的毒酒。”
他笑的促狹,“這是寧王給我的。”
淩霄一頓,明白漢王最後連自己的死都要利用起來,去構陷寧王。
“我會在你的心口補上一刀,還要將你的頭顱……或許,會影響你的布局。”
漢王搖搖頭,“無礙,我死的越亂,死的越慘,才越能激起陛下的猜忌之心。”
他舉起酒杯,對著窗外已經被隱藏在大雨烏雲之中的月亮,“可惜,我不能替皇兄找出來那幕後之人。”
“還有我。”
淩霄淡淡說著,漢王大笑幾聲,而後將那毒酒一飲而儘。
“是啊!還有您!”
“無極身上的毒,我拜托了老十三,隻是我不能完全信任他,他奸詐的厲害,我卻將他推了出來。”
漢王輕輕咳嗽著,“我不知未來如何,也隻能將棋局攪亂些,讓他們的廝殺更猛一些。”
他呼吸急促起來,靠著椅子說著,“姑娘,我……能見到皇兄嗎?”
淩霄頓了頓,隨即點頭,“或許吧。”
漢王笑起來,他說,“我還沒和人說過呢,我最喜歡的就是我的皇兄了,他比誰都厲害,有著一顆仁愛之心,你知道吧,他是最適合做君主的。”
他的目光漸漸渙散,“皇兄在深宮之中救了我,我本該和自己的母妃,和自己的妹妹一般,被燒死在宮中。”
“是他把我救了出來,十年如一日地照顧我,教導我……”
“我此生在意的人,也不過皇兄,也不過皇兄所在意的人罷了……”
那年月色下,年紀尚小的漢王從大火之中逃生,他獨自一人站在一片廢墟的宮門外,看著進進出出救火的宮女太監和羽林衛。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了黑白。
他的母妃死了,他的妹妹死了,他再無親人。
偏偏,他因為貪玩沒回宮中,逃過一劫,也隻有他逃過一劫。
“讓開!”
有宮人撞開了他,他踉蹌兩步,直接跪在了地上,疼痛讓他的淚生理性地落下。
可他依舊發不出聲音,哪怕是哭,也哭不出聲。
“鳳臨……”
也就是這個時候,皇兄來了。
他看著遠處宮道裡,皇兄在黑暗中奔向了他,“踏踏踏!”
皇兄的腳步聲很響,一聲一聲,用力敲碎了將他包裹的厚厚的繭。
“鳳臨!”
他被擁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沒事了,沒事了……”
皇兄的聲音帶著哭腔,顫抖著說,“我來了。”
那一刻,他的嗓子裡終於發出了沙啞又難聽的哭聲,他抱著皇兄,哭的撕心裂肺。
皇兄的生母是他母妃的表姐,因而,他從小和皇兄就親近。
也是這一份親近,讓他存活下來之後,又得了生機。
他不是沒人要的小孩,他有皇兄。
他不是沒有親人。
他有皇兄!
他不是沒人在意。
他!有皇兄!
可……
皇兄就那樣死在了牢獄裡,就那樣背負著罵名,悄無聲息地死在了天牢。
皇兄更無法入皇陵,隻是草草葬在了皇陵外的某座山上。
無人祭拜。
無人在意……
他呢喃著,“皇兄,明心讓你失望了吧……”
明心,是廢太子為漢王取的字,這些年來,他以明心為誌,深埋一方,麵對任何苦難和考驗,始終不改心意。
淚滑落他的臉頰。
再無聲息。
淩霄微微歎了口氣,最終走近,手覆上漢王至死都睜著的雙眼。
“一路,走好……”
黑白無常牽著無知無覺的蕭鳳臨的魂魄,對淩霄一拜,雲霧飄散,漸漸消失了。
與此同時的皇孫府,蕭無極擦拭著尖銳的劍身,忽然一個不小心,手瞬間被鋒利的劍切開,紫色的血洶湧冒出來,落在了劍身上。
蕭無極愣住了。
他的心口一痛,沒有在意自己的傷,看向了窗外。
好像,雨下的,更大了……
煙雨樓。
悶雷陣陣,副樓主聽著窗戶被風雨吹起造成的聲響,看著眼前提著腦袋的淩霄,不由吸了口氣。
“你,竟然成功了……”
燭光微弱,雨水混著血水落到地上,淩霄在黑暗中淡淡開口,“我要的消息。”
副樓主站起身,“這消息可以給你,但你既然成功了,便隨我去見見樓主吧。”
淩霄提著漢王的腦袋,想了想,問他,“他的腦袋,可以送回去嗎?”
副樓主一頓,還未開口,門外卻傳來了另一道男聲,“可以。”
冷漠的,聽到之時,隻讓人覺得好似骨頭被刀刮過一般,令人不適。
副樓主立刻半跪在地上,“參見樓主!”
門被打開,露出一道修長的身影來。
他帶著黑色的麵具,遮住了全臉,隻有一雙冰冷的眸子打量著屋內的淩霄,“速去,速回。”
淩霄和他對視,卻看到了他身上金中帶黑的氣運。
命運不凡,卻劫數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