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克禮受傷了,傷不重,但卻隻能趴在病床上,哪也去不了。
每天由馮媽做飯送到醫院,家裡傭人也派去了醫院兩個伺候。
徐清夢回家後,雅琴公司打來電話,表示希望她能儘快簽約,公司可以立刻安排她在自家旗下的歌廳演出,並為她出新歌,出唱片。
徐清夢考慮之後,便簽了合同,下午彩排,晚上八點演出半小時,然後叫輛黃包車回公館。
這些馮克禮一概不知。
徐清夢在美琴歌廳工作不到10天,就收獲了一些歌迷,現在已經有些客人會給她送花籃。
公司已經開始為她的新歌預熱,幾家娛樂報紙稱她為歌廳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
這天周日晚上八點,徐清夢正準備下班回家,歌廳經理紅光滿麵地走進來,說台下粉絲熱情高漲,想要請她再唱一場。
盛情難卻,徐清夢答應了。
所以等徐清夢坐黃包車回到馮公館,已經是深夜十二點了,匆匆入內,一眼看見他的汽車停在花園的車位裡,客廳裡也亮著燈,心微微一沉,隨即猜到,馮克禮今天回來了。知道他已經回了。現在退而求其次,希望他已經回房間休息了,或者人不在,這客廳的燈隻是馮媽開著的。
徐清夢心裡像是揣了隻兔子,怦怦地跳,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大廳門前,悄悄看了一眼裡麵,卻見他就坐在客廳的一張沙發裡,閉目靠在沙發上,頭微微後仰,客廳裡隻開了一盞燈,光線很暗,看不真切他的臉色。
徐清夢掃了一眼客廳,不見馮媽的身影,提著一口氣,踮起腳尖,儘量不發出響動地朝著樓梯走去,經過他麵前的時候,聽到一個聲音在一側耳畔冷冷地響了起來:“你今晚唱的很好。”
徐清夢停住,慢慢轉頭,見他已經睜開眼,還那麼靠著,兩隻眼睛盯著自己,神色不見怒,語氣也沒聽出來有什麼譏嘲的意思,卻沒來由地,讓她感到一陣心虛。
馮克禮盯著她,目光從她身上往上,經過脖頸,最後落在了她精致的麵龐上,定了一定,立刻挪開。
他的心裡,立刻湧出了一絲強烈的異樣之感。
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那個紮著兩根麻花辮,麵對著自己時,呆呆的,在他眼裡毫無女人魅力的女孩,現在怎麼就讓他控製不住去看了。
馮克禮摔了下幾張舊報紙,高聲道:“徐清夢,這幾天你在瞞著我乾的好事!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徐清夢看了下他摔在桌子上的報紙,抬眼,迎上他不悅的目光,道:“我先前不是和你說了嗎?我要去雅琴上班,你是知道的。”
馮克禮冷笑著道:“那你應該也知道我當時說不準你去的吧?”
徐清夢挺了下下巴,道:“我也說了,我想去,馮先生,你應該明白,這世界上沒有人替我做決定,”
馮克禮:“你乾嘛!知不知道歌廳是什麼地方?就像你昨天看到的那樣,鐘小姐是,有人花了重金捧得,自然不必像尤麗靜徐娘半老才把自己嫁出去,嫁給的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大爺!你要是入了這行,我敢說,沒有一個正經男人娶你!”
“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但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至於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你費心了。”
在他目光注視之下,徐清夢緩緩地說道。
在馮克禮看來,她就是不見黃河不死心,站了起來,雙手插兜,說道:“你聽不懂我的話?我說了,不準你去,這件事沒得商量,你想出去逛街,可以,馮家養你一輩子,但是出去做事,想都不用想。”
徐清夢思度了下,說道:“我是一定要去的,請你放心,我不會提馮家一個字,不會給馮家抹黑,也請你有點分界,不要管我的事情。”
“什麼?你說什麼?不管你的事?你現在看看,你花的住的,哪樣不是我們馮家的?我讓你不要出去作死,你為什麼不聽!”
馮克禮第一次被女人惹怒,從來都是女人順著他,第一次見到徐清夢這樣的,他疑惑,為什麼一個女孩,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果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老實巴交,至少從她去經紀公司麵試這件事,就非常的膽大妄為。
徐清夢垂下眼睛,說道:“我想出去做事,何嘗不是為了有一天不必被人說花的住的都是他的?馮先生,我想你比誰都明白人要獨立,無論是哪方麵這個道理了,所以,請不要再阻攔我,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我在最後問你一遍,你聽不聽我的?”
馮克禮目光沉沉,注視了她片刻,他從後,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徐清夢慢慢地回頭。
“馮克禮,本來我就沒打算瞞著你,但是你之前病著,一直沒有時間親口告訴你,現在我知道了你的態度,聽到了你的答案,我明白了。”
他盯著她:“你什麼意思?”
徐清夢掙紮了幾下,但他的手抓的很緊,她掙脫不開,放棄了。
“我明白,你是真心為我著想,但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我必須去實現它,現在甚至你以為我是執迷不悟,我可以理解,但是抱歉,我不能聽你的。”
“你一定去做事?”
“是。”
她應的直接。
馮克禮握緊了攥著她的那隻手,兩隻眼睛盯著她。
“你這是鐵了心要和我對著乾了?”他的語氣沉了下來。
“馮先生,你不要阻攔我。”
徐清夢雙眉微蹙,卻是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他慢慢鬆開了她的胳膊,俯視著她的一雙眼睛裡,漸漸仿佛冒出些再也抑製不住的怒氣。
徐清夢垂了下眼,說:“我和你嚴格來說,沒有什麼關係。雖然奶奶和伯父要你娶我,但你是接受過新式教育的,這種事,荒不荒唐,你自己清楚,我意已決,無須再論。”
他盯了她片刻,神色越來越陰沉,忽然又抓住了她,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決心了。但是我的態度也很堅決,我不會讓你去歌廳做事的,你要清楚這一點!”
徐清夢不語,半晌,抽出胳膊,道:“不和你說了!”
她打開了門,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