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麗的輕笑聲順著雨簾飄來,馮尚義陡然一激靈,抬頭看過去。
煙雨朦朧,素衣紫裙,一柄油傘,紫紗半遮了麵容,執傘的一截皓腕細膩如瓷,身段挺直如玉竹,風姿秀逸。
馮尚義看呆了,直至撞入一雙笑中含威的鳳眸才猛然驚出一身冷汗,趕忙告罪:“下官失禮,請夫人恕罪。”
“休胡言。”賀陽沉聲輕斥,鄭重介紹道:“這位乃本官幕僚,馮大人可稱明先生。”語中竟有敬重之意。
不是夫人,是幕僚?女的?
是白日議事,還是夜間抵足而眠的幕僚?
馮尚義小眼睛轉了轉,喲喲地作勢打了下嘴巴,嘿嘿笑著賠禮道:“下官眼拙,明先生莫怪。”
一個縣丞這般德行,賀陽眉宇間的鬱氣更重。
明初凰似沒看出馮尚義對她的輕視,提醒道:“雨勢漸大,大人,還是先進衙內。”
縣衙大門看著還行,然而進到衙內一看,饒是早有準備,也不禁都沉默了。
無論公堂還是內衙,風格皆一致的——原始。
知道海昌縣窮,但窮成這樣……
難怪三年無縣令上任,彆說油水了,得倒刮身上一身油倒貼。
明初凰看著賀陽越顯削瘦的身形,嘖,再刮就剩白骨了。
按照上任規定,賀陽還是拿出了就任文書和官印,才正式成為海昌縣的一縣之主。
“馮縣丞,衙內其他人呢?怎麼就你一人?”
窮也就算了,整個縣衙竟然隻有一個縣丞在,連個守門的衙役都沒有。
“回大人,連日大雨,吳主薄領著眾衙役到堤壩上巡視去,並非有意怠慢大人。”馮尚義早就準備好說辭。
巡視得整個衙門出動?
賀陽:“倒是本官的不是,來的不是時候。”顯然被氣壞了,都陰陽怪氣起來了。
馮尚義:“不敢不敢,大人來得正是時候,能有您這位父母官,是海昌縣百姓之福。”
賀陽:“馮大人說笑了,有這樣能說會道的縣丞大人,才是海昌百姓之福。”
馮尚義謙遜道:“大人高讚,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兩人你來我往,明初凰在旁邊看得樂嗬,這位馮縣丞當真人才,能把賀陽這位端方君子氣得都打起嘴仗來了。
“大人,馮縣丞一身濕衣,恐惹風寒,不若先讓他下去換身衣服,再詢問公事。”看夠了戲,這種時候就得她這個幕僚上場了。
他們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不宜與馮尚義這位原本的一把手交惡。
是他失態了!
賀陽暗吸了口氣,溫和道:“是本官太急了,馮大人勿怪。”
“大人折煞下官了。”馮尚義借坡下驢,退下去前看了明初凰一眼,毫不掩飾的感激。
明初凰微點頭回應,鳳眸含笑,散發著友好的信號。
“海昌縣,有古怪。”看著馮尚義離開的背影,賀陽若有所思,回眸與明初凰對視,“依阿凰看,馮尚義是個什麼樣的人?”
僅憑一麵,難以斷定。
明初凰正欲開口,一道驚慌的大叫聲自外麵傳來。
“大人不好了,海堤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