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遠比想象的要糟糕,他們沒有過多的傷春悲秋,匆忙換了些必要物資便驅車離開,他們要自行前往邊境線,這是提前計劃好的。
反叛軍不僅摧毀了聊勝於無的通信基站,交通線也在逐步的封鎖,好在他們手裡有軍方和國家的通行證,迎著鳴笛聲和謾罵聲總算緩緩駛離了城區。
溫粥想起自己被穆錕翻查過的資料,護照還在,丟了本工作日誌和張酒店登記表。
她有些恍惚,明明她藏得很嚴實。
下午兩點半,他們到了曼諾城,地表溫度達到四十攝氏度上,距離邊境九百七十四公裡。
“airt!”(譯音)
溫粥沒聽懂,猜測應該是烏其克斯的方言。
車子沒油了,他們被迫停在一座不知名的小鎮上。
幸運的是,找到了同樣掉隊的六號車。
她見到了同門師兄,宋承霖。
車隊幾乎被打散完了,他們也是剛剛到這裡,根據地圖,這座小鎮是前往境的必經之路。
兩輛車上的人情況都不是太好,他們需要醫生,後續不確定是否能夠擁有充足的燃油支撐他們繼續返航,到那時,簡單的傷病足以要了他們的小命,幾人決定在這等候一天。
分成了三組,輪流負責找物資、掉隊車輛以及休息。
從當地人口中得知她們待在的小鎮就在撒冷城外,距離前線大概十幾公裡。
宋承霖找來了會接骨的醫生,溫粥的手腕得到醫治,箱子暫時交由他保管,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一夜未眠,翌日早上五點左右,到了溫粥休息的時間,她嘗試著打開天線尋著信號,結果意料中的不儘人意。
將近二十個小時的奔波逃亡,身體幾乎達到極限,但她不敢閉上眼,甚至是少有自己獨自呆著的時候。
她大概有些輕微的tsd,爆炸後的陰影長期籠罩在心頭,總會反複做著噩夢,夢到地窖炸毀的恐怖場景,夢到那個無助的眼神,夢到沒有穆錕,自己在絕望的逃生。
這些夢境太過真實,以至她醒來後還會心有餘悸,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她坐在酒店的大廳裡,鬼使神差的望了望桌邊小窗,天邊剛擦亮,街道荒涼幽靜,隻能在窗子玻璃上看見燈泡散發出昏黃的暖光,和倒影裡她瘦削的輪廓。
黑色頭發,墨色眼睛,臉色極度蒼白,像極了本地營養不良的難民。
“粥,和我去禱告吧。”
li不知何時從房間出來,他要去做晨禮了,似乎看出溫粥的焦灼,對她發出邀約。
溫粥抹把臉,衝他咧了咧嘴,她很喜歡這個熱情的大叔,聽說早年在華國生活過,思想倒並不傳統。
“我可以嗎?”她並不信教。
li和煦的笑了:“當然,真主會寬恕的。”
小鎮不大,他們不知不覺進了民樓裡,石砌的建築高低錯落,傳統烏式風格,仿佛在訴說些什麼古老傳說,溫粥沒由的哂笑起來,這裡安靜的讓她有種來采風的錯覺。
li也有些感慨,介紹起自己的國家:“粥,你知道在烏其克斯最珍貴的是什麼嗎?”
溫粥猶豫著,她並不太了解這裡的曆史。
“礦石?”
li善意的微笑:“哦,這好像並不太對。“
他指了指巷子儘頭的地平線:“是真主。“
溫粥望去,隻見視線儘頭一團火紅正在緩緩升起。
絢爛、恢弘。
兩人一瞬靜默下來,耐心地等待著,光影越來越大,像奔湧地浪潮,漸漸地,籠罩田野,城鎮,遠方……
“這裡的初晨霞落,日光會與圓頂清真寺上的金色光芒共同閃耀。”
“我們的信仰並不掣肘於遠方戰火。”
很奇妙的的感覺。如同醒著做夢,溫粥進入到某種冥想狀態,所懼怕的、抗拒的化作雲霧,托舉著,騰空飛馳,生成淩駕在萬物之上的淡然。
等緩過神,燦爛光暈灑在臉上,她完全忘記了剛剛在想些什麼,有些不好意思的衝著li笑。
“真美。”
li又為她指了指遠處的地標建築:“那裡,就是萬城中聲名顯赫的撒冷。”
“縱使人們用黃金鋪滿聖殿穹窿,也難掩三千年來聖城之上爬滿的蠍子。
“強盜會偽裝成信徒將貪婪藏匿在信仰之下。”
這一刻溫粥突然明白li帶自己來這裡的意圖,喉嚨澀澀都。
“……粥,那不是你的錯,不要在苛責自己去做些什麼了。“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腦海裡不自覺浮現出穆錕的身影,站在逆光裡,看不出表情。
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