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天子為何要殺我?可朝廷諸公不殺我嗎?”董卓知道關東那些士人是瞧不起他的,若是想殺他,那現在這個理由剛剛號。
“吾師不殺董公,那朝廷諸公為何要殺董公?”
盧植是關東大儒,朝中道德諸公都是經學士族,自然是和盧植一條心。盧植都放董卓回洛陽了,那朝中諸公為何要殺董卓?
而在洛陽,除了天子與朝臣,隻要董卓使錢了,宦官更不會殺董卓。至於大將軍何進,相信董仲穎也能擺得平。
“照仲興所說,某不僅不會死,反而有功?”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不像是牛輔那些顆榆木腦袋。
“自然。”董卓應該是早看透了這一點,隻要盧植不追究,那他就有功無過,所以才如此痛快地就讓盧植綁了。
“哈哈哈哈。”董卓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仲興言之有理。吾自當去洛陽請罪,以表吾之忠心。不過還有一事相求。”
“董公但說無妨。”
“還請仲興借我百萬錢。”
百萬錢?看來董卓這是打算去行賄宦官了,錢使足了,怕是董卓還能再高升一步。
“董公赴京後,洛陽自有錢財備好。”
百萬錢而已,劉正有,況且說的是借,有借就有還。至於用什麼還,董仲穎是爽快人,不會虧待了自己。
董卓見劉正如此說,突然跪在地上對劉正行了一個大禮。
“多謝仲興活我!”
劉正看著跪在地上的董卓對自己行禮,董卓當然知道有沒有劉正的計策他都不會死,如此做派不過故作姿態。
此人雖不講廉恥信用,但能屈能伸,一股英豪氣依然從跪拜在地上的董卓身上傳來,真梟雄也!這天下的梟雄都要一一登場了!
劉正受了董卓一拜,他今天已經說得夠多了,不過他說這些也沒有違背盧植的意願。盧植不殺董卓,但想讓董卓趕緊滾出冀州,誰知道時間長了還能惹出什麼事端來。
正當劉正走後,身後突然傳來了董卓的聲音,“某在洛陽也曾見過伯安公,伯安公忠厚長者,不知年輕時是否也與仲興一般。”
“哈哈哈哈。”這董卓也是個會揶揄的,竟然當著他這個兒子的麵調侃自己父親迂闊。自己父親確實是忠厚長者,不過劉正覺得,父親劉虞年輕時應該不會像自己一樣。
亂世不需要忠厚長者!
……
午時方過,劉正正沉浸在夢鄉之中,不過兩個時辰,便被張郃匆匆喚醒。原是盧植將軍帳中聚將,凡官秩六百石以上者,皆需前往。劉正,一介六百石縣令,與張郃,一從六百石之軍曲侯,自然亦在其列,不敢有絲毫懈怠。
劉正匆匆整衣束帶,步入盧植將軍之帳。隻見帳中人影綽綽,原來是郭典終於結束下曲陽的戰事,帶著大軍到廣宗來了,而董卓也被縛著雙手站在帳中。
“陣斬四萬,俘虜五萬!另有三萬婦孺,不計入其內。”這是郭典清點後的統計。
在報了下曲陽戰果之後,郭典又告了董卓一狀。那四萬顆人頭,其中大半都是涼州羌胡殺俘所致,整個下曲陽城外被董卓部下殺得人頭滾滾。
“董卓!漳水都紅了!你要作何解釋?”雖隻與董卓共事了兩日,但郭典殺董卓的心都有了。如今董卓已被盧植綁了,那他郭典可就不怕他了。
董卓卻神色自若,對郭典之怒視視而不見,瞧都不瞧一眼。
“多殺幾個黃巾蛾賊而已,漳水紅了又如何,若是河水流到安平國、河間國把安平王、河間王嚇著了,那我董仲穎自會向兩位大王賠禮,用得著你郭君業在此聒噪不休!”
郭典聞言,氣得渾身發抖,手指董卓,竟一時語塞:“你……你……”
“君業少安毋躁。”眼看著郭典又要和董卓吵起來,盧植連忙製止。雖然殺俘不詳,但郭典認為的俘虜必然與董卓認為的俘虜不同,這件事厘不清的。
盧植勸罷郭典,轉而看向董卓,神色一凜,沉聲道:“董卓,汝違抗軍令擅自出擊,致使我軍險些陷於危難中,你可知罪!”
董卓聞盧植問罪,乾脆利落地跪在盧植跟前,朗聲道:“卓願自縛前往洛陽請死!”
董卓此言一出,帳中大亂。眾將替董卓求情的有,欲置董卓於死地的有,事不關己的有,吵吵鬨鬨一番,盧植便止住吵鬨,依董卓所言,派人將他押去洛陽聽候發落,而董卓麾下的涼州兵則由牛輔率領帶好糧食,趕緊回涼州去吧。
涼州騎兵雖然勇武,但沒了董卓,盧植自問製服不住這群驕兵悍將,留在身邊對戰事無益。
正此時,帳外突然有傳令兵慌慌張張進來稟告。
“報主將,廣宗城北門處懸了一顆人頭,是張寶!”
張寶死了?懸頭城門?是誰殺的?張角殺的?方才還亂哄哄的帳中頓時滿座寂然,齊齊望向盧植。
而帳中的幾位聰明人已經猜了出來,定然是因張寶舍棄了下曲陽的老弱婦孺,單獨領軍逃到廣宗而被張角絞殺,懸掛頭顱示眾!
然而,那可是黃巾的地公將軍,是張角的親弟弟啊!張角如何下得去手?
劉正慨歎,隻怕此時廣宗城內眾黃巾因下曲陽失陷而泄的士氣又再度被提了上來。
下曲陽失陷,黃巾軍士氣低落,如今張寶之死,恐怕會讓他們的士氣再度被提了起來。廣宗城,還是免不了一場惡戰!
隻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劉正從一眾人詫異的目光中發現了兩個不一樣的眼神。分彆是老師盧植和還被綁縛雙手的董卓。
此二人與他人的驚愕截然不同,其眼神中,滿是對對手的淨重,似乎是敵我間的惺惺相惜。
盧植、董卓、張角、張寶,他們或正或邪,或忠或奸。這大漢啊,到底有多少英雄氣!
而自己,又將何去何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