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有人上來搭話,宋從心將焦尾抱在懷中,低垂著眼簾作閉目沉思狀。她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已經能將“垂眸”這個表情做得很美很有故事感了。果不其然,她那因為害怕與人接觸而衍生出來的冷冽氣場令人退避三尺,即便有人蠢蠢欲動,也沒人敢真的上來搭話。
畢竟大家能站在這裡,多多少少都是紅塵中有點身份的人。萬一搭話不成被冷落,豈不是在周圍這些對手麵前丟臉了嗎?
宋從心落得一個清淨,就在她努力擺造型準備等待擇撿儀式開場時,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高亢的喝罵:“納蘭清辭!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這是怎麼了?眾人都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眼神或是嫌棄或是好奇。要知道在這裡,眾人即便交談也都儘量小聲克製,因為這裡是無極道門。修道清淨之地,豈能這般大聲喧嘩?
話雖如此,但看熱鬨畢竟是人之天性,很快,發生爭執的地方便被人空了出來。
而宋從心,在聽見“納蘭清辭”這個名字時便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原因無他,隻因這個名字是書中擁有不少戲份的關鍵人物。
納蘭清辭,出身修真界的納蘭世家。家中祖上也曾出過大能修士、並且傳承下功法的貴族名門便可稱為“修真世家”。
在九州這片地域,納蘭、慕容、即墨、姬、薑、張、齊七族是傳承至今、被世人所承認的修真世家。其中,慕容、姬氏與薑家乃是皇族,張齊兩家多天師,即墨隱居避世,納蘭是千年名門望族。而靈希仙子最初進入外門時遇見的引路人,便名為“納蘭清辭”。
在故事中,納蘭清辭是宗門派來教導外門弟子的內門天驕,是誨明長老座下的大弟子。與宋從心這個討人嫌的“大師姐”不同,納蘭清辭是真正溫柔雅達、剛柔並濟的“大師姐”。她作為前輩,一路引導靈希仙子熟悉修真者的世界,在後續的故事中也曾作為少數人為靈希仙子發過聲。
作為故事中段便被千刀萬剮的失敗配角,宋從心自然會想瞻仰一下這位活到故事最後的成功者。
結果,宋從心聽了一個“家族讓我們結為道侶共同進退,但你卻一心隻想過獨木橋”的狗血家庭倫理劇。
宋從心想起來了,故事中的納蘭清辭的確有一個對她糾纏不休的“未婚夫”。正是因為不想遵從家族的聯姻安排,納蘭清辭才義無反顧地上了九宸山,拜入無極道門。那位未婚夫名為“齊照天”,出身齊家,與納蘭清辭一樣是修真世家之後。因為兩人年紀相當,又恰好門當戶對,所以兩家一直都有結親的意向。甚至後來納蘭清辭拜入太極道門之後,兩家還希望齊照天能和納蘭清辭結為道侶,兩人能在修真路上互相扶持。
宋從心也是來了這個世界之後才知道“道侶”一詞本是指“一起修煉問道的夥伴”,而不是話本中指代“夫妻”的另一種說法。道侶不一定是情侶,可以是同門也可以是血親,但一定得是俞伯牙和鐘子期那般高山流水遇知音的靈魂之友。
畢竟,“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修真界可不僅僅隻是一句狠話。
很不湊巧的就是,納蘭清辭和齊照天所行的道不同。如果僅僅隻是為了家族而結親,納蘭清辭也未必不能接受,但是結成道侶,那便是萬萬不能了。
“夠了,不要在這裡鬨事。”宋從心還在想著事,遠處卻突然傳來一道溫和中夾帶著氣怒的女聲,“像個成熟的體麵人吧,齊照天。這裡已經不是任你鬨事的齊家族地了。”
聽得出來女方是想要息事寧人,但本就跋扈的齊家少爺頓時氣炸了心肺。宋從心還想旁觀,卻聽得一聲尖叫:“快鬆手!你做什麼?!”
宋從心回頭一看,人群頓時如沸水入油般翻騰了起來,原來是那位齊公子氣怒攻心,竟突然伸手掐住了納蘭清辭的肩膀。
站在納蘭清辭身旁的少女似乎是陪伴她一起過來的友人,見狀頓時慌了手腳。她伸手想要掰開齊照天的手,卻因氣力不濟而撼動不了分毫。被鉗住肩膀的粉裙女子露出了吃痛的神色,周圍的人頓時嘩然,卻因為躊躇遲疑而沒有在第一時間上前相幫。
就在這時,距離較近的外門弟子隻感覺一股清淡的冷香從自己身邊拂過,一隻白皙且骨節分明的手從女子旁側伸出,穩穩地捏住了齊照天的手。
“哢”的一聲輕響,怒發衝冠的齊照天隻感到一陣錐心的刺痛,不由得慘叫出聲,下意識地鬆開了緊捏納蘭清辭的手。
眾人隻看見,方才另一名少女無論如何都掰不開的鐵手,此時正被另一隻纖細修長的手穩穩地捏在了掌中。哪怕齊照天拚命角力,憋得麵色通紅,他的手依舊被迫一點點地遠離了納蘭清辭的肩膀。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齊照天的手止不住地輕顫,而捏著他的那隻手穩如磐石,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負手而立,背上背著一麵半段焦木的古琴,半垂著眼簾,一手捏著齊照天的手腕,如山巒般巋然不動。
“你弄痛她了。”然而,當女子抬眸掃向齊照天的瞬間,那鵠峙鸞停般穩陳的氣質便如雲煙一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泓秋水出匣般淩厲的雪光。
女子的聲音低沉悅耳,卻如寒水墜潭,乍一入耳,便凍得人肺腑生寒。
直到女子抬起頭,眾人才發現她生了一張令人心折的臉龐,但此時所有人都覺得,她那一身風雪般凜然冷冽的氣勢,尤比容貌出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