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的一瞬間,他看到了那放在筆架上的毛筆。
趙以孚心念電轉:筆未入筆洗卻在筆架,說明梁中直並不準備與他說太多,至少在筆上墨乾之前就得結束談話。
梁中直點頭道:“起來吧。這次叫你過來是想告訴你,本次歲考成績不錯,二等第七,回去好好讀書,說不定來年八月能夠歲科並考進了錄科。”
科試若是能過,則就擁有了參加更上一級鄉試的資格,是以叫錄科。
趙以孚目露驚訝之色,此時墨陽城中尚未放榜,梁中直怎麼就知道他已經通過了歲試?
梁中直見此笑了笑道:“昨夜我陰神出遊與墨陽學政周兄談古,正巧見到了你的卷子……放心,這事情定了。”
趙以孚苦笑道:“梁師……多謝梁師。”
梁中直道:“謝我乾什麼,你本身功底到了,中個秀才而已,理所當然。”
“隻可惜你書畫一道天賦有限,恐怕入不得我丹青門內門修習了。”
趙以孚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聲來了,卻不敢多言。
這墨麓書堂其實還有個不為外人知曉的秘密身份,那就是墨山之中修行門派丹青門的外門。
這墨麓書堂的使命就是為丹青門培養合格的傳承弟子,送進內門得到進修。
趙以孚也是十二歲被家裡花錢送來墨麓書堂,讀了三年書考取了童生才知道這件事。
丹青門其實就是一個儒道兼修的入世門派,當然這裡並非是有儒、道兩種選擇,而是從一開始就把兩家給雜糅了起來。
以琴棋書畫這文人四友為載體,也代表了丹青門中的四個進修方向。
梁中直看趙以孚低頭不語,歎息一聲道:“我知你不甘,然你不諳音律,不善棋道,書法隻能說是湊合能看,唯一稍好些的畫道則是技拙無神難登大雅之堂。”
“真要點評你,也隻能給個潛力有限的評語吧。”
趙以孚心中黯淡,卻頗為堅強地說:“梁師,我知自己天資有限,但修行一道乃我此生之誌,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見識過了修行的美妙,哪怕自己進境頗慢,卻已經不願再回歸普通人的生活了。
既然上天讓他保留了前世的記憶來到這一生,讓他在修真的門前看到了裡麵的風景,他又怎麼可能忍得住呢?
梁中直點點頭說:“好,維持此恒心,若你能在此後二十年內完成煉精化氣的所有修行,便可歸入我丹青門的內門之中。”
“若是二十年還不成……”
趙以孚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便道:“梁師,弟子非家中嫡長,醉心修道反而對於家族來說是個更好的選擇。”
梁中直頷首笑道:“好,二十年後若無成就,此地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現在,持此腰牌去石閣挑選兩門法術,然後進學去吧。”
“我丹青門修行,有時一味靜修難有所得,反倒在世俗官場上或有意外之喜。”
“去吧,彆忘了給自己的字畫都蓋上‘鎮靈章’,或可助你修行。”
趙以孚再次躬身作揖道:“弟子曉得了,多謝梁師提點。”
他對梁中直是真心感激,事實上他在這墨麓書堂遇到的教習、講師或者說是丹青門的前輩都很有那種大儒長者之風。
讓人覺得他們是真心希望包括趙以孚在內的任何一名外門弟子能夠修有所成。